暮春的雨霧漫過青巒時,仙人洞的洞口正浮著一層淡紫煙氣。我撥開垂落的薜荔藤蔓,濕冷的石壁驟然散出古老的松香。洞內並非全然漆黑,鐘乳石尖垂著晶亮的水珠,每一滴墜落都在石潭里漾開銀紋。暗河在腳下蜿蜒,水面漂浮著半透明的水母狀生物,觸須輕掃時便亮起幽藍磷光,照亮了洞壁上模糊的壁畫——似有羽衣人乘雲而去,衣袂間抖落的星子正化作石筍拔地而起。
行至洞腹豁然開闊處,忽聞玉磬輕敲般的聲響。仰頭望去,倒懸的石鐘乳群間竟懸著半盞青銅燈,燈芯是凝固的月光,燈油卻不知是何仙膏,千年不熄。石壁滲出的泉水在燈影里凝成細流,沿一道天然石槽注入三足金鼎,鼎中白汽氤氳,隱約有丹香浮動。最深處的石壁刻著蝌蚪狀符文,指尖觸及時竟微微發燙。恍惚間似有鶴唳自九天傳來,驚起洞頂棲息的夜隼,翅尖掃落的不是羽毛,而是幾片閃著金光的枯葉——那是凡間絕無僅有的“躡雲葉”,傳說食之可御風而行。古寺偏殿的西牆,整面都是壁畫。午後的陽光斜斜切進來,在剝落的牆皮上投下窗欞的影子,倒讓那些褪色的色彩更顯分明——朱砂是陳年的血,石綠是深潭的苔,金箔碎成星子,散在飛天的衣袂間。正中是觀音坐像,螺發垂肩,眉心一點白毫泛著柔光,左手托淨瓶,瓶中柳枝卻似要滴下水來;右手結法印,指尖縴長,指甲上還留著當年畫師細細點染的淡粉。兩側是伎樂天女,有的抱阮咸,有的吹篳篥,衣袂翻飛如流雲,腰間玉佩用墨線勾出,雖已模糊,仍能想見當初的清脆。牆角有一塊修補的痕跡,新涂的石灰比周圍的牆色淺些,補上去的蓮花瓣線條稍顯拘謹,倒像是後世畫者對著古畫臨摹時的敬畏。空氣里有檀香和灰塵混合的味道,靜得能听見壁畫上的流雲在動,樂聲從褪色的樂器里滲出來,混著陽光,在青磚地上淌成河。我正沉浸在壁畫的奇幻世界中,突然,那石槽里的水流聲戛然而止。回頭望去,暗河的水面竟開始急劇下降,那些幽藍磷光的水母狀生物也迅速消失不見。原本平靜的石潭泛起了詭異的漩渦,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什麼。
青銅燈的光芒閃爍不定,燈油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鼎中的丹香瞬間消散,白汽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蝌蚪狀符文的溫度急劇升高,石壁開始出現裂痕,有滾燙的液體從中滲出。
而壁畫上,那些伎樂天女的面容竟變得扭曲,樂器發出刺耳的噪音,飛天的衣袂不再飄逸,而是如被狂風撕扯般凌亂。牆角修補的蓮花瓣開始剝落,露出了下面隱藏的黑色字跡。
我心中一緊,意識到這平靜背後隱藏的巨大危機即將爆發,而我似乎已陷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神秘陷阱之中,周圍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一場未知的恐怖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