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過程中,八星司為首之人也發現了慶王臉色不對。
他想起他們的人中剛才在追趕慶王的過程中陸續出現的一些不良反應,意識到慶王中毒了。
而且,他們中的多半還是同一種毒。
不過,八星司的人是在慶王一行後面進來的,從石門附近沾染毒粉沒有前面進去的人多,發作的時辰比慶王這些人要晚,不良癥狀也沒有他們這麼嚴重。另外,他們帶的清毒藥丸雖然不能解毒,卻也能夠有緩解作用,故而,截至目前為止,八星司的人都還算好。
他趕忙喂了兩顆他們帶的清毒藥丸給慶王,讓人去溪流身上搜尋解藥。
溪流身上的確有幾個瓶瓶罐罐,可是都沒有標明里面裝的是毒是藥,他們打開一聞,都不像是解藥。
分不清楚,他們自也不敢喂給慶王。
八星司為首之人看著慶王,意識到他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絕對不能讓慶王死在此處。
否則,再加玉璽被毀之事,今晚他們所有人就算能離開這里,也會難逃一死。
他吩咐其他人馬上將玉璽的碎片都收集起來,又指揮了幾個人分去兩邊探路。
被砸破的那堵牆外,夙秋看著探路的人走遠,從甬道頂上飄落下來,站在暗處,望了一眼慶王的慘狀,從身上掏出了三瓶他以前從夙沙月明房里拿的藥。
這個時候,听覺敏銳的他,听到身後有一些細微的聲響。
仔細一听,好像又不是身後,而是頭頂,再一听,身後、頭頂好像都有。
他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周圍哪里有異常,聲響也與先前各處機關啟動的動靜不一樣。
他多听了一會,感覺像是水流涌動的聲音。
他記得他第一次進來山洞的時候,雖然沒有看到河流,但是從另一條路的方向听到暗河流動的聲響。
可是,這里應該是在半山腰,這附近怎麼會有這種聲音?
這麼一會,那聲響似乎還變大了。
盡管如此,夙秋也沒著急,拿著三個瓶子,挑挑揀揀,選中一瓶,倒了一粒粟米大的藥丸出來。
他將其余的藥重新收好,先前去這邊探路的人突然又跑著返回來了。
夙秋听到腳步聲,提起一躍,整個人穩穩貼在了山壁上。
那兩人從下面跑過去, 沒有察覺到頭頂多了一個人。
兩人轉過彎,看到其他同伴,急忙告知,前面有水涌進來了。
夙秋並沒有听錯,那聲響的確是水流涌動的聲音。
慶王先前進來的時候,是通過盜洞所在的方向進來的。但是盜洞太小,不好過人,他們就將旁邊連著的那一片也砸開了許多。
然後,不知道從哪里浸過來了一股水,透過那一片涌入了墓道之中。
先前那水就像是從牆壁里浸出來的山泉水,便未引起人的注意。
這麼久過去,那水將那一片的泥土磚瓦逐漸沖刷掉,水隨之越來越大,涌入的水也越來越多。如今,猛水已經將前路都堵了,正在快速向他們靠近。
眾人听到他們說完,也听到了水流涌動的聲音,並且在急速增大。
八星司的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顧不上再去搜尋那些玉璽碎片。為首之人當機立斷,讓其他人帶上慶王與玉璽碎片,一行人急忙從墓室前門離開此地。
夙秋听了他們的發現,猜測那水多半是來自他先前听到的那條暗河。
只是,他也有些意外,這暗河居然不是完全在地底。
八星司的人全部走完,夙秋已經可以看見水流從甬道另一頭漫過來,他亦沒有再待下去,撿了一小塊八星司的人沒撿完的玉璽碎石,就迅速穿過墓室,跟在八星司的後面。
生死時刻,八星司的人也不能再先等人先去前面探路。雖然擔心之前繞回原地的情況再發生,但是後面已經被堵,他們沒有其它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前面暫時也只有一條路,他們亦選不了,干脆一心以最快的速度與身後的猛水賽跑。
夙秋跟在他們身後,剛離開主墓室不到半盞茶,猛水就淹過溪流等人的尸體漫入了墓室。
八星司的人跑了半盞茶還能听到水流涌動的聲響,並且是越來越大。
他們完全不敢停步,帶著重傷的慶王一個勁的往前沖。
約莫又跑了一盞茶,不知是誰又無意間使得附近的機關啟動,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他們舉著的火把也滅掉了不少,前後暗了不少。
背著慶王的人為了躲避地上長的刀劍,失手將慶王摔在了地上,並且摔到了光線不足之處。
他想要去撿人,頭頂又飛下來暗箭,這讓他下意識往另一邊避開,離慶王又遠了一點,顯得慶王所在的地方也越發陰暗。
夙秋趁亂進入人群,走到慶王身邊,將手里的藥塞入了已經因中毒與重傷神志模糊的慶王嘴中。
那小小的藥丸入口即化,慶王都沒有感知到異樣,藥丸已經無影無蹤。
另外有人留意到了慶王這邊的狀況,過來幫忙,夙秋從容的將人扶起推到他那邊,躲了一支箭矢,就從兩人身邊走過去了。
接過慶王的人還沒站穩,身後的牆壁上也伸出了利器,他趕忙扶著慶王往另一邊躲開,根本來不及看夙秋一眼。
等到他再站穩,夙秋已經借著那些燈火昏暗的地方穿過一群人,走到了他們的前面。
夙秋未再逗留,快速朝出口而去。
沒過多久,這邊危險解除,附近已經沒有夙秋的身影。
八星司損失了好幾個人,查看慶王,看慶王那口氣還吊著,他們也不敢多留,急忙遠離此地。
好在,接下來的路程,還算順利。
跑了一盞茶,他們留意到旁邊所見變的眼熟,前路變成了他們進來的路。
這熟悉的路,八星司高度緊張的心終于放下了一點。
他們終于趕在猛水追上他們之前,看到了入口的那道石門。
此時,走在他們前面的夙秋則已經到了進去時注意到的那條多出的路邊。
他本來向前的腳步停住,轉頭望過去,只思索了半息,他轉了腳步。
往前走了之前走時相同的時長,卻沒有回到原地,前面甚至還看不到盡頭。
他停住腳步,站了少時,听到了八星司眾人傳來的聲響,未再向前,原路返回,直接行至了洞口。
他踏著古松出了洞口,沒有借助繩子,徒手往山頂攀去,整個人看上去卻比許多借助繩子下來的人都要輕松。
山洞之中,八星司的人望見石門,終于看到希望,一口氣沖出了石門,後面攆著他們跑的水流聲終于顯得小了許多。
眾人緩了口氣,又加緊腳步往洞口趕。
從這里到洞口,所有人進入的時候都很順利。
後面危險暫時解除,這讓八星司跑了一路的眾人不免也稍微放松了警惕。
不曾想,他們從石門出來,走了不到十丈,四周忽然又有眾多暗器從四面八方飛出去。
夙秋立在山壁之上,听到聲響,沒有意外。
進去之前,他就發現,門口進去不遠的那一段路四周原先的機關被人改動了。
看水平,不像水喬幽的手筆。
他猜測多半是紅綺所為。
夙秋相信以八星司的能力,是絕對足夠應付這種小陷阱的。
他攀爬向上的動作沒停,半盞茶後,躍上山頂,到了楚默離與水喬幽面前。
楚默離仍舊牽著水喬幽在崖壁邊站著,因為水喬幽的‘再次欺騙’沒有說過話。
水喬幽看他氣得‘不輕’,也‘自覺’沒出聲打擾他。
夙秋一上來就察覺到他們之間氛圍的詭異,卻也沒多管閑事,告知楚默離,“事情已經辦妥了。”
時禮看到夙秋上來,連忙靠過來,還沒停步,就听到他這話,霎時只覺兩眼一黑,最關心的事,覺得也沒必要問了。
夙秋附在楚默離耳邊,簡單與他說了一下玉璽被溪流損毀的事情與慶王的情況。
水喬幽離得近,都有听到,目光往山底下偏了一點,神色則沒有其它變化。
楚默離望了水喬幽一眼,明白了她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
墓室中的事情經過,待會八星司的人必定會匯報,夙秋便省了口水。
他看了水喬幽一眼,暫時沒有將帶上來的那塊玉璽碎片給楚默離。
他們這邊剛說完,下面洞口升上來一只信號煙花。
水喬幽見煙花散掉,楚默離還沒有放開她的意思,終是先開了口,“我去旁邊站一下。”
楚默離轉頭,看了她一息。
水喬幽在心里嘆息一聲,用眼神保證了她這次暫時不走。
前車之鑒太多,楚默離並不相信她的保證,但是,還是與她對視須臾,還是放開了她。
水喬幽往旁邊不顯眼的地方走去。
夙秋同樣也走遠了一點,並沒有跟著她。
時禮看兩人走遠,指揮其他人接應下面的人。
楚默離依舊站在崖邊,看著水喬幽站定,收回了視線。
水喬幽站在暗處,想要離開,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這一次,她當真沒走。
上面的人忙活了一陣,八星司的人終于帶著慶王的人上來。
只不過,他們的人數比起下去之時,也少了一半。
此時,慶王已經完全陷入昏迷。
時禮得知慶王還活著,愣怔了須臾,眼前慢慢又亮了一些,听到八星司的人向楚默離匯報慶王的情況,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氣。
楚默離則像是剛知道這些情況,上前查看了慶王的傷勢,又得知下去的人都與慶王一樣中了毒,沒有急著怪罪他們拿取玉璽不利的事情,吩咐他們趕緊帶著慶王回城醫治,並安排了一隊人護送他們。
慶王的情況的確不容耽擱,八星司的人更擔心他沒見到青皇就斷氣了,也沒同楚默離推辭,請他善後,听他命令,先帶著慶王下山回城了。
天還未亮,八星司的人見楚默離的人分散四處防守,急著離開的他們,沒有多想多看,未曾注意到站在遠處的水喬幽與夙秋。
八星司的人帶著慶王一下山,山頂就又只剩楚默離自己的人。
楚默離回頭看向水喬幽所在的方向,見到那身影還在,心里舒了一口氣。
他沒等水喬幽走過來,自己走了過去。
水喬幽見到的他,眼神神情卻還是與先前一樣,目光一落,就看到自己的手又被扣住了。
楚默離沒有說什麼,就也牽著她往山下走去。
今晚的楚默離,水喬幽看不透。
她看不出他的心思,也沒出聲,卻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時禮還要善後,連忙安排了一行人跟上他們。
夙秋也跟著一起下山了。
八星司的人還沒走很久,這一路上,楚默離走得並不快。
他們不說話,後面的人自然也不敢作聲,甚至不用商量,腳步就一個比一個輕,生怕吵到他們。
一行人沉默地到了山腳,八星司的人已經離開,只余遠去的馬蹄聲。
楚默離牽著水喬幽在山腳下站了片刻,有人牽了馬過來。
楚默離沒問水喬幽,直接用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腰,手上稍微用力,兩人都上了馬。
水喬幽剛張嘴,楚默離環住她,握過了韁繩。
“我可……”
水喬幽想要與他商談一下的話語又被快馬帶起的勁風吹回了她嘴里。
眾所皆知,太子此時正在原陽督辦重案。楚默離沒有趕回中洛,驅馬走了原陽的方向。
東方已經亮起了一抹白,他的馬速便也有些快。
坐在馬上的人,根本別想開口。即使開口了,聲音剛出嘴,就會被風吹得散亂。
水喬幽吸了兩口風,也沒再張嘴了。
夙秋也沒急著回去,也隨楚默離去了原陽。
山壁之下,秦鳴看到了山洞中升起的煙花,立即吩咐所有人搜山。
楚默離與水喬幽快馬離開之際,山壁對著的那一片山林之中又驚起了不少飛蟲鳥獸。
城門剛開,八星司的人帶著慶王快馬過了城門。
他們入城之後,一人趕往宮中,其余的人趁著街上行人尚少,快速將慶王送回了慶王府。
隨即,慶王府府門悄聲關閉,再無一人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