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楚默離又過來得比較晚,水喬幽已經睡下了。
翌日,水喬幽醒來時,他已離開。
洗漱完後,水喬幽簡單收拾了兩套衣服,去了甜瓜那里交代了幾句,就出門前往原陽。
這幾個月在中洛,水喬幽出門辦差,都是騎的都水台的馬,這次,她不是辦差,就向袁府借了馬,那匹容易打眼的閑馬則還是被她留在了後院馬廄。
就在這日,天霜館又有新消息傳至了中洛。
洛家留下的那份藏寶圖,遺落在中洛的那一份,已經被人取走了。
天霜館的口碑,眾人從不質疑。
三份藏寶圖均已現世,這便意味著那傳說了數百年的寶藏很快也將現世。
天霜館一將這個消息放出,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水喬幽出城的時候,宮中朝會剛散。
朝會上,青皇提起了青、雍兩國會盟之事,詢問進程之後對結果還算滿意,卻沒有夸贊這段時日負責招待丹河郡王的慶王。
朝堂之上,大家都知道,青皇如今對慶王這個態度應該是因鄭家之事。
不過,一直以來,青皇也未讓其他人接手這件差事,這日朝上也吩咐了慶王最後這個階段一定要盡心,命他安排妥當雍國使臣返雍之事。
這不免又讓大家覺得青皇對慶王這個兒子也是仁慈寵愛的,慶王自己亦如此覺得,盡管盡心盡力辦差沒有得到半句夸贊,他也毫無怨言。
散朝之後,走出大殿,楚默離寬慰了慶王幾句,慶王表示完全能夠理解青皇,言詞之間亦是沒有半句對青皇的不滿,並已滿足青皇還能如以往一樣交與他信任。
旁邊正好有幾個一心研讀儒學的老臣經過,听出他句句肺腑,心中對他的沉穩德行滿是贊賞。
楚默離沒有與幾位老臣談論,卻將幾位老臣心中贊賞代說了出來。
幾位老臣對楚默離也多了肯定,覺得他們二人談話的一幕落在幾人眼里,真真的兄友弟恭,可以寫入史書,供後世效仿。不管兄弟二人誰為皇誰為王,他們似乎都看到了二人共治江山的青國盛景。
幾位老臣走得慢,楚默離兄弟二人邊走邊談,很快就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後面幾位老臣還在贊嘆並排走著的兄弟二人的品性,前面楚默離語氣隨意地問了換了話題。
“听說,前段時日,三哥府上在找一位幕僚。”
慶王聞言,神色未變,也未否認,“確有這麼一件事,不過,只是一件小事,五弟居然也听說了?”
楚默離臉上神情也未變化,慢聲解釋道︰“最近,京兆府的人一直在城外查找先前在偷襲八星司的人,京兆府人手不夠,就向我府上借了幾人。他們在搜查的過程中,遇到了另外有人也在找人,難免警惕,就上心了些,最後沒想到竟然是三哥府上在找人。”
慶王還沒回應,楚默離關心詢問。
“不知此人有何本事,能讓三哥如此看重,特意派了人接連幾日都去城外尋找。這好端端的人又怎麼會失蹤了,人如今可有找到?若是沒有,可要我讓京兆府的人順便幫忙留意一二?”
慶王听著楚默離的熱情,疑惑到底是誰傳出他沉默寡言的,感謝道︰“多謝五弟好意,這人只是一個普通幕僚罷了,前幾日在王府偷了幾樣物什想要拿去典當,被人發現,他便跑了。其實,找不到也無事,就不勞煩五弟與京兆府了。”
楚默離卻不贊同他這寬仁之舉,“在王府偷盜,可是大事,更應該通知京兆府。此人有何特征,出宮之後,我便去京兆府,必定督促他們替三哥將這膽大之人找出來。”
慶王想想,還是覺得算了,“你的好意,為兄心領了。”
楚默離誠意打斷他,“三哥不必與我客氣,維護都城治安,乃京兆府職責,慶王府坐落中洛,此事自然更是他們需要負責之事。你可是因為鄭家之事,擔心京兆府的人……這事,就交給我了,我反正要過去,剛好順路。”
慶王嘆氣,將他沒再說的話自己說了出來,“為兄知你好意,為兄也不是擔心京兆府的人不用心。只是這是小事,我當時就想著不必驚動京兆府了。而且,前日,我听說了我府上那幕僚之所以會竊取王府之物,也是為了能夠湊點銀子捎回老家給他母親看病。他做此事,也是為孝。他拿走的只是些金銀俗物,罷了,隨他去吧。”
“原來如此。三哥寬仁。”
既然是這樣,他這個主家都不追究了,楚默離也沒再堅持讓京兆府找人。
慶王謙遜道︰“小事罷了。”
楚默離得知了原由,不再談論此事,看到宮門,已離他們不遠,他又同慶王說了另外一事。
“近日,鄭勉在牢中,身體有些不適,三哥,可要去探望他?”
慶王偏過視線,“……他想要見我?”
“那倒沒有。”
慶王暫時沒說話了。
楚默離詢問︰“三哥,不想去?”
慶王有些為難。
楚默離告知他道︰“鄭勉病了有十來日了,雖然看了大夫,這幾日卻還是愈發嚴重,神志已經有些不清楚了,時常會說胡話,听看守的人說,他這幾日,喊了幾次三哥的……”
鄭勉被羈押之後,青皇禁止任何人探望他,慶王也不敢惹怒青皇,亦沒有派人去打听過,不知鄭勉竟然病了,還病得如此嚴重,竟然已經說起胡話來。
慶王听他沒再說下去,看著他的神情猜測道︰“綰綰?”
楚默離輕輕點頭,“嗯。”
慶王未語。
所以,他是因她才與他說起這事?
楚默離沒有去研看他的神色,告知他道︰“她若是要去探望,肯定是不行的。不過,從今日朝上之事來看,父皇一直都是相信三哥的,三哥若是願意去,我可以去向父皇求個情,想必父皇會答應的。當然,這事也是看三哥自己的意願。”
慶王不動聲色觀察了楚默離一眼,想著他剛才提起鄭側妃時的欲言又止,一時不知他這好意到底是對鄭側妃的,還是對他的。
楚默離話到此處,也不再多說,交由他自己決定。
眼看就要走至宮門口,楚默離也未催他。
慶王瞧著宮門,道︰“此事,可容我再想一想?”
楚默離想著剛才身後那幾位老臣對他的夸贊,听到他的回話,並無意外。
“嗯。”楚默離沒有干預他的想法,“今明兩日,三哥想好了,若是願意去,可以派人告訴我。”
楚默離話音落下,兩人出了宮門。
宮門外,京兆府尹在等楚默離。
楚默離沒再與慶王多聊,慶王也不再耽擱他辦正事,先上了馬車離去。
馬車在宮門前轉彎時,慶王通過車窗看了楚默離一眼。
楚默離站在自己的馬車旁,與京兆府尹說著話,好像沒有察覺到那道目光。
慶王目光收回,楚默離抬起視線,落在離去的馬車上。
一眼過後,他將目光收了回來,繼續听京兆府尹匯報。
半盞茶後,慶王的馬車沒了影子,楚默離上了馬車。
馬車駛離,修長的手指間多了一枚銅板。
離開宮門口,楚默離轉著手指間的銅板,問外面的時禮,“三哥府上那位胡姬,身份可有不妥?”
時禮恭敬回他,“沒有,那人是兩個月前進慶王府的,就是一普通胡姬,身份也無不妥。”
上次水喬幽突然向楚默離問起慶王與鄭側妃的事情後,楚默離事後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肯定是不可能因他吃醋的。
何況,他與那人本來就沒關系。
第二日楚默離又認真想了想,總覺得水喬幽指的也不是鄭側妃。
于是,楚默離就讓關注慶王府的人,多留意了慶王與慶王的後院。
過了幾日,就打听到了慶王先前為了一個胡姬斥責了鄭側妃,擾亂了鄭家的打算之事。
楚默離听到這事,直覺水喬幽當時指的人就是這個胡姬,當即遣了人去調查了此女。
听著時禮的回話,楚默離手指摩挲了一下銅板。
普通胡姬,何須將人嚴加看守?
普通胡姬,又會值得她關注?
兩個月前……那就是與雍國使團進入中洛的日子沒差太久。
楚默離想起前兩日還在與水喬幽說的人,吩咐時禮,“拿著紅綺的畫像,想辦法讓慶王府的人確認是否見過?”
外面的時禮很快反應過來,“殿下懷疑,那胡姬有可能是紅綺?可……”
慶王的那位新寵,他們已經確認了幾次,幾次見到的都是同一個人,長相上與他們在找的紅綺沒有半分相似。
楚默離又習慣性地轉著手里的銅板,“現在不是,不代表以前不是。”
時禮听得有些疑惑,“殿下覺得,那院子里還藏了一人?”
楚默離沒有回他,命他先派人去查了再說。
馬車即將進入主街,楚默離還吩咐了一事,讓慶王知道京兆府與八星司在城外著重找的人是救人的人。
楚默離與慶王說他府上的人與京兆府的人在城外遇到了慶王府的人,並不是胡編亂造,在那之後,慶王府的人也未再在京兆府鎖定的範圍內找過人。
但是,京兆府找的兩人之中,另外一人善毒之事,慶王也在幾日前有听說。
听說此事後,慶王讓人留意了京兆府找的這個人。
下午,慶王府的人通過京兆府的行動打听到了那人的身份。
雙溪樓樓主溪流。
慶王听到方柏稟報時,正在寫字靜心,听聞‘溪流’二字,筆尖在宣紙上按壓了半息,他眼中儒雅逐漸散去。
他看著被毀掉的字,扔下了手中的筆。
楚默離從宮中出來時,袁松早已離開。平日,楚默離也不會去都水台,白日他又忙得不可開交,沒回水喬幽那里,並不知道水喬幽請休之事。
日暮時分,顧尋影奉命去送藥,才從甜瓜嘴里得知水喬幽今日去原陽了。
顧尋影看著手里的藥,意識到水喬幽出遠門這事沒有同楚默離說過。
她連忙又趕回王府,得知楚默離還在京兆府未回,她又趕忙趕至京兆府,向楚默離稟告了此事。
“原陽?”
“是的,水哥哥今日一早就出城了。”
楚默離放下手中的文書,回想起前兩日他與水喬幽討論去看望她父母的事情。
那晚,她反常地坐在那里看月亮,他猜測出,她多半是想故鄉的親人了。
故而,他提出等他忙完了這一陣,陪她一起回原陽去看望她的父母。
原來,他的建議,她也不是沒听進去。
就是有關他的那部分,她不想听進去。
楚默離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一早出城,看來,她是真的很不願意帶他去見長輩。
顧尋影一直沒听到楚默離問話,小心翼翼抬頭向他瞄了一眼,恰好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很少見到楚默離笑,以前她剛到安王府,年少不知事,覺得安王未免太冷了些。
如今……她覺得,殿下還是不笑的好。
她更不敢多看楚默離了,連忙垂下了視線。
水喬幽還讓甜瓜給楚默離帶了一句話,她一時不知該不該轉述。
楚默離卻是目光如炬,一眼看出了她的糾結,“她有留話?”
顧尋影抬眼,“……是。”
楚默離听著她說。
顧尋影為難了片刻,想著屋里反正沒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道︰“水哥哥讓甜瓜轉告殿下,她這次要出門兩日,晚上,殿下還是回王府歇息更方便,她已將殿下的衣物整理了出來,方便殿下拿走。”
顧尋影越說越覺得屋里氣氛不對勁,她顧不上換氣,迅速聲明,“不過,屬下沒拿。”
顧尋影從楚默離那出來時,覺得先前拒絕了甜瓜手里的包袱,是她這一生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她重重吸了幾口氣,感覺又活了一次,才往外走。
沒走幾步,遇到正好也來找楚默離匯報公事的秦鳴,秦鳴臉上神情一如既往。
顧尋影瞧了他一眼,腦中靈光一閃。
這呆子這麼多年都是這種死人表情,不會是在學殿下,以為這樣很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