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蕭沉熙被乳母帶去午睡，蕭承龳忽然將甦沉甯攬入懷中，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讓你受委屈了。”
甦沉甯在他懷中輕輕搖頭，發間的玉簪流甦微微晃動，在燭光下折射出溫柔的光暈。
“無事，我不在意。”她的聲音輕軟，卻帶著歷經滄桑後的通透。
蕭承龳修長的手指穿過她如瀑的青絲，指尖不經意觸到她後頸處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動作頓時一滯。
那是當年太後趁他不在之時命人用鳳釵刺傷的痕跡，而他也是在冷宮之中才找到的甦沉甯。
“明日早朝後，朕會親自去慈寧宮。”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這些年，母後在後宮安插的眼線，也該清理干淨了。”
甦沉甯聞言直起身子，抬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嗯知道了。”
蕭承龳捉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他眼底翻涌著暗色，卻在觸及她擔憂的目光時緩和了語氣，“放心，朕會給她留足體面。”
窗外風雪漸急，拍打在雕花窗欞上簌簌作響，殿內卻暖意融融。
蕭承龳忽然打橫將她抱起，甦沉甯輕呼一聲，下意識環住他的脖頸。
“怎麼了？”
“冷。”他言簡意賅，大步走向內室的暖榻。
錦被上還殘留著蕭沉熙方才玩耍時落下的落雪，蕭承龳隨手拂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
甦沉甯正要起身，卻被他按回榻上。
蕭承龳雙手熟練地解開甦沉甯外裳的盤扣，他的指尖偶爾擦過她頸側的肌膚，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卻刻意放輕了力道。
“這是做什麼？”甦沉甯語氣平靜，眼中帶著了然的笑意。
蕭承龳頭也不抬，繼續解著繁復的衣帶︰“你方才在雪地里站了太久。”
他聲音低沉，手上動作卻利落，“寒氣容易入體。”
“嗯。”甦沉甯配合地抬起手臂，任由他褪去外裳，她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在做最尋常的事。
倒是蕭承龳在看到她單薄的中衣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這幾年你又瘦了。”他低聲念叨，順手拉過錦被將她裹住。
甦沉甯倚在軟枕上，看著這位殺伐決斷的帝王此刻為她忙前忙後的模樣，眼底泛起溫柔的笑意︰“我不是瓷做的，沒那麼嬌氣。”
蕭承龳聞言，忽然俯身逼近，雙手撐在她身側。
他深邃的眸子直視著她，語氣危險︰“當年是誰在冷宮里…”
話未說完，甦沉甯已經伸手撫上他的臉頰︰“那不是都過去了？”
她的指尖溫暖干燥，沒有一絲顫抖，“現在的甦沉甯好好的在這里。”
蕭承龳定定看了她許久，終于泄了氣般在她身側坐下。
他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又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睡會兒。”
甦沉甯手指從錦被里探出，勾住蕭承龳的衣袖，“你陪我睡會。”
她聲音里帶著柔軟的倦意，往床榻里側挪了挪，空出大半位置，“那些奏折晚些批，我陪你一起。”
蕭承龳垂眸看著被她勾住的衣袖，喉結微動，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打斷了。
甦沉甯指尖順著衣袖滑下，握住他的手腕，“我看得出這些時日你沒睡好，眼下都有青影了。”
說著輕輕一拽，力道不大，卻讓蕭承龳順勢傾身。
他單手撐在她枕邊，鼻尖幾乎相觸。
甦沉甯不退不避，反而仰起臉在他唇上輕啄一下︰“就當做是陪我吧。”
蕭承龳眸色驟深，終是低嘆一聲，和衣躺下。
和衣躺下後，蕭承龳刻意與她保持著分寸的距離。
他雙手交疊置于身前，闔上雙目，帝王威儀絲毫不減，仿佛只是換了個地方小憩。
甦沉甯側臥著看他緊繃的側顏，唇角微彎。
她也不急，只安靜地等著炭火將錦被漸漸烘暖。
約莫半刻鐘後，蕭承龳的指尖終于不再冰涼，他這轉身將甦沉甯連人帶被攬入懷中。
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珍品。
“我沒那麼怕冷。”甦沉甯在他胸口悶笑，指尖戳了戳他緊繃的臂膀。
蕭承龳不答，只是收緊了手臂。
他埋首在她頸間，深深吸了口氣，嗅到熟悉的藥香混著梅香。
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不像個帝王，倒像個終于尋回珍寶的尋常男子。
“睡吧。”他啞著嗓子說，掌心貼在她後心緩緩摩挲，似在確認她的存在。
甦沉甯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忽然輕聲道︰“那年冷宮里，你也是這樣抱著我取暖的。”
她明顯感覺到蕭承龳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環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勒得她有些發疼。
但她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靠在他胸前，听著他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蕭承龳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次，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別想那些了。”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帶著幾分無力。
甦沉甯借著帳外透進的微光，看見他眼底翻涌的痛色。
她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指尖觸到一片濕涼——這個在朝堂上殺伐決斷的帝王，此刻竟在無聲落淚。
“我能這樣提起，只是想說都過去了。”她輕聲說，用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濕意，“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蕭承龳突然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在上面留下指痕。
他死死盯著她腕間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那是當年…
“蕭承龳。”甦沉甯罕見地直呼其名，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臉，“看著我。”
他赤紅的雙眼對上她平靜的眸子，听見她說︰“我回來了。”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終于打開了他緊鎖多年的心門。
蕭承龳猛地將她壓進懷里，顫抖的唇貼在她耳畔，一遍遍重復︰“對不起…對不起…”
甦沉甯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哄蕭沉熙那樣柔聲安撫︰“沒事了，都過去了…”
最終，蕭承龳只是輕輕吻了吻她的頸側，悶聲道︰“以後都不會冷了。”
窗外雪落無聲，炭盆里銀絲炭爆出細碎的火星，蕭承龳在她懷里不知不覺合上了眼。
半夢半醒間，他下意識將人往懷里帶了帶，下巴抵著她的發頂。
層層帷帳內，兩道身影依偎在一起，連影子都纏綿得難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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