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八爺也不是那麼不懂輕重的鳥。
時紫意從樓上下來之後,它和大灰就老實了。
我總結的是,它倆都忌憚女人。
畢竟女人的外號是母老虎。
八月接近尾聲,在二十八號這天上午,我剛從樓上下來就听見啪嗒一聲。
只見八爺叼著一根紅繩,把自己吊在博古架的橫梁上撲騰。
大灰舉著一枚核桃在底下轉圈,黑豆眼亮的能當探照燈。
閆川則在一旁抱著膀子晃悠,就像在等著看八爺上吊然後變成冤魂。
我站在樓梯口扶著扶手,問道︰“這鳥又在演什麼苦情戲?”
沒等閆川回答,時紫意端著涼茶從後院進來,白瓷碗里漂浮著幾片薄荷葉。
“八爺說要重現楊貴妃馬嵬坡自縊的場景,它嫌白綾太寒酸,非要大灰找紅繩子。”
時紫意說著,指尖沾著水珠,在八爺的頭上彈了彈。
大灰立刻挺直腰板,前爪合十作揖邀功。
這家伙最近看多了還珠格格,連裝死都要演出香妃化蝶的架勢。
八爺撲稜著翅膀掙脫紅繩,白色羽毛粘在博古架的青銅爵上,就像給古董戴了一頂白絨帽。
“閆川心疼的去摘羽毛︰“暴殄天物啊,這可是西周的酒器。”
八爺落在太師椅上抖羽毛︰“西周算個鳥,爺我還見過秦始皇焚書坑儒呢。”
這傻鳥這段時間吹牛逼有點上癮,它要是見過秦始皇,早都被人抓走研究去了。
夏天的天,變臉很快,上午還晴空萬里,到了下午就飄起綿綿細雨。
八爺正教大灰用瓜子殼在青磚地上拼清明上河圖,包子突然把門撞開。
“靚仔們,想不想我啊?”
包子放下肩膀上扛的蛇皮袋,甩掉雨衣,露出曬成小麥色的臉。
“我以為你給陸正祥當上門女婿了呢。”
包子嘿嘿一笑,從蛇皮袋里掏出廣式臘腸和涼茶,還有一盒會唱歌的音樂賀卡。
閆川扒拉著涼茶包裝念出了聲︰“王老吉?這玩意能治八爺的神經病不?”
“撲街!”
包子甩給閆川一包陳皮梅說是陸小曼讓他帶的,能治嘴欠。
包子沖我擠眉弄眼,手指在腰間比劃了一下︰“陸小曼把電話號和ca機號都給我了,說有事可以聯系她。”
“打住吧。”
八爺撲到臘腸上,讓包子不要再發春了。
“就留個電話號能說明什麼?你在粵州快一個月了,都沒把她給拿下?”
時紫意走過來從八爺爪子下搶走臘腸︰“感情是要培養的,什麼拿不拿下的,多難听?”
“就是就是,紫意和果子那會也沒說一見鐘情啊。”
暮色降臨的時候,我們正圍在一起打撲克牌,八爺蹲在我的腦袋上當裁判,大灰負責運鋼 當賭注。
這個下午,包子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提起白雲賓館的旋轉餐廳,他說那里的水晶吊燈比紫意軒的大燈要亮的多。
正準備散場,口袋里的電話鈴聲突然炸響。
陌生電話。
猶豫了幾秒,我還是按下了接听鍵。
“吳果,我是張廣義,二哥現在在醫院,情況緊急,你馬上過來一趟。”
我手里的撲克牌頓時撒了一地。
“三叔…你們在哪?”
“二哥不是跟你說過嗎,在嶧州。”
“到底怎麼回事?”
“來了就知道了。”
掛了電話,我呆愣在原地,時紫意叫了好幾聲我才反應過來。
“包子,去藥王觀把一切能救命的藥都帶上,川子,去租一輛車,咱們去嶧州!”
那會我真有點慌了神,前幾天和吳老二通話還好好的,他還說給我準備一千萬彩禮。
這才幾天啊,他就進了醫院,听張廣義的口氣,吳老二如今可能生死未卜。
“吳果,你別急,吳叔不一定有事,我這都去拿兩件衣服,咱們一起去。”
我拉住了時紫意︰“你別去了,看家吧,我們先去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不樂觀,讓老爺子幫忙聯系一下京城的醫院,不管付出什麼代價,老吳都不能有事!”
半個小時後,我們到了津沽的高速公路入口。
閆川知道我心急,上了高速以後,車速一直保持在一百三十邁。
“果子,凡事我能想到的藥都帶了,師父還給了我一粒復元續命丸,不管啥傷啥病,都能吊著一口氣。”
我點點頭,心里則是默默祈禱吳老二一定要挺過來,千萬別出意外,他還沒見證我結婚生子呢。
晚上十點多,我們抵達嶧城,市醫院的手術走廊內,我看到了張老三,張廣義。
“三叔,到底怎麼回事?老吳他到底怎麼了?”
我緊緊抓住張廣義的肩膀,他靠著牆根緩緩滑坐下去,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褲腿上干涸的血跡,喉結劇烈滾動道︰“我得到了一份殘破的嶧州勘輿密卷,上面記載漢代一位受詛咒的將軍葬在此處,墓中雖然沒有金銀,但為了鎮邪靈,陪葬了刻滿符咒的錯金青銅鼎。”
他苦笑一聲,接著說道︰“干咱們這一行的,誰會相信詛咒這樣的事?如果真有詛咒,咱們開第一個鍋兒後就得暴斃,而且我對我自己和二哥的技術非常自信,一個小小的漢代將軍墓,那不是手到擒來?”
張廣義聲音發澀,繼續說道︰“誰知道這個墓室機關里夾著機關,剛打開主墓室,幾十只淬毒的弩箭就射了過來,這本來也是小事,可誰曾想,墓室四角居然升起鐵網,把我和二哥困在中間,緊接著……”
他瞳孔突然放大,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刻。
“緊接著從墓室頂部垂落下密密麻麻的鐵鏈,每個鐵鏈的末端都拴著裹著人皮的青銅傀儡!那些傀儡很駭人,嘴里噴著尸毒,二哥他為了救我……”
張廣義突然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我的心這會已經沉到了谷底。
這麼說吳老二是中了毒。
“張三叔,老吳進去多久了?”
“兩個小時了,我給你打電話那會他還清醒呢,快八點的時候就開始神智不清了……”
我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這里的醫生,能醫好墓里的尸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