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大阪。
鄧麗筠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拖著疲倦的身體,靠在後駕駛座。
“辛苦了,小鄧!”
舟木稔遞上裝有咖啡的杯子,“再堅持堅持,紅白歌會以後,你的唱片銷量和人氣一直在猛漲,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不能松懈,必須一鼓作氣,保持住這股勢頭,才有機會超過松阪慶子。”
“我看很難吧?那首《夕陽之歌》是不是又蟬聯樂有線放送點播的周冠軍?”
鄧麗筠幽幽道︰“算一算,應該連續15周了對嗎?”
舟木稔沉默片刻,立馬安慰道︰“《夕陽之歌》確實比《償還》火爆,但這並不意味著小鄧你不如松阪慶子,這一切完全都是方言君的功勞,如果能請他為你量身定制一首歌的話……”
鄧麗筠擔憂道︰“我和方先生才剛剛見過一面,就這麼冒昧地請他為我寫歌,是不是太急了?”
“怎麼會呢!”
舟木稔說︰“你忘了,他,還有他一家人都是你的忠實歌迷,為偶像寫一首歌,有何不肯呢?”
鄧麗筠搖頭,“可……可我還是覺得太快了。”
舟木稔提醒了一句︰“方言君在日本呆不了多久,他不是說了嘛,只在小樽市住一段時間,然後就要馬上回國,以後你再想約歌,恐怕要麼親赴大陸找他,要麼等他下次再來日本……”
鄧麗筠萬分糾結,“內地,我暫時去不了,好像也只能等他重回日本才行。”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他下一次來日本會是什麼時候?一個月?半年?一年?還是幾年?”
舟木稔見她始終拿不定主意,語氣加重道。
鄧麗筠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終于下定決心道︰“好,我親自去找方先生約歌。”
“這就對了!”
舟木稔激動道︰“等明天的電視采訪一結束,我們馬上就出發去小樽市。”
鄧麗筠不免吃驚,雖然早有預料,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華夏有句古話,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舟木稔語氣里透著擔憂,“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松阪慶子會不會也找上方言君。”
……………
小樽市的夜晚,掛在街道林蔭上燈球,開始漸漸亮起,瞬間變為火樹銀花,炫麗繽紛。
各色各樣的冰雕,配上靜謐浪漫的燈光,吸引著往來的無數行人情侶。
松阪慶子戴著口罩,漫步在溫泉街上,道路兩側整整開了10間溫泉旅館。
按照電話里所給的地址,總算是找到了方言和栗原小卷所在的旅舍。
“慶子!”
“小卷!”
看到栗原小卷站在門口,松阪慶子腳步加快,飛撲了過去。
“真是的,還是和平常一樣冒冒失失,萬一摔倒了怎麼辦”
栗原小卷沒好氣地白了眼。
“嘿嘿,不會有事的。”
松阪慶子抬起長著鞋釘的防滑鞋,余光里卻不見方言的身影,眼神略顯黯淡。
“你不要胡思亂想!”
栗原小卷伸手戳了下她的額頭,“還不是你來晚了,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以為你迷路了,方才在外面找了好一會兒,零下十幾度呢。”
松阪慶子啊了一聲,既自責又不安︰“他還在外面嗎?我們快去找他吧!”
“不用了,他已經回來了。”栗原小卷無奈道,“現在在泡溫泉,暖身子呢。”
松阪慶子內心松了一口氣,拉著閨蜜的手臂搖晃,“對不起,我錯啦。”
栗原小卷道︰“還說呢,早說了讓我和方言君去車站接你,你偏偏要自己過來。”
松阪慶子換好拖鞋,拎著行李,邊走,邊說︰“我不是想讓你和方言君多休息嘛。”
“恐怕不是為我,是為方言君吧。”栗原小卷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
松阪慶子撇了撇嘴︰“還不是你自己說方言君這些天為了,從早忙到晚的!”
“所以才讓他多泡溫泉解解乏。”
栗原小卷把她領到方言的房間,打開門道︰“好了,趕緊進去吧。”
松阪慶子愣神的工夫,後背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就被推進了屋內。
只見榻榻米上鋪著被單,被褥亂糟糟的沒有疊好,旁邊的桌上堆放著厚厚一疊的手稿。
此時,方言正愜意地泡著溫泉,湯底堆積的泉水析出物如魚鱗一般,呈現略帶泛灰的淡藍顏色。
由木架流入的溫泉水,徐徐地冒著白氣。
煙霧繚繞中,裹著浴巾的松阪慶子映入方言的眼簾。
四目相對,第一聲卻格外的溫柔貼心︰“小心地滑。”
“好。”
松阪慶子鑽入溫泉里,心怦怦直跳,血液不住地沸騰起來。
兩人相顧無言,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終還是臉皮薄的女人敗下陣來,整個人蜷縮在溫泉里︰
“斯尼馬賽,方言君,是我太任性了……”
“你托小卷轉告我的,我心里有數了,不過你真的想好了嗎?”
方言語氣帶著幾分嚴肅和認真。
松阪慶子突然大聲道︰“我當然想好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方言面不改色,“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未必會經常來日本?”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松阪慶子笑道︰“喜歡是喜歡,可我不想介入你和我以外的生活,我就在日本,你要是想來就來,我只要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都能覺得幸福,就足夠了,這就叫,唔……”
方言說︰“遠離生活的瑣碎,只享受愛情的美好是嗎?”
“對!”
松阪慶子湊到他的跟前,“雖然情人的關系確實不穩定,但也沒有夫妻之間的瑣碎雜事,我們可以相互體貼,相互慰藉,每一次難得的見面,都會是一次寶貴的時刻,多幸福啊。”
彼此之間,相互凝視,“純粹的愛情又不是佔有,婚姻才是,你說呢?”
方言沒有回答,直接付諸行動,一把將松阪慶子攬入懷里,浴巾隨之漂浮在水面上。
松阪慶子把整個人埋進他的胸膛,“你好過份啊!”
“有你那天過份嗎?”方言搖頭失笑。
“大不了你以後怎麼懲罰我,我都接受。”松阪慶子抿嘴,“我們昭和女人最是逆來順受。”
方言挑挑眉,“你還逆來順受?”
“沒辦法,我只有一半的血統來自日本。”
松阪慶子半開玩笑地講起家里的情況,母親是日本人,父親則是在日韓國人。
自懂事起,就很少見父親回家,父親對母親的態度也很惡劣,也正是從父母之間冷漠的夫妻關系中,自己領悟到,男人和女人不是整天廝守在一起,就一定會幸福。
說話間,抬起了頭,兩眼水汪汪的像含著眼淚,“所以,我希望最初和最後的戀人都是你,可以嗎?”
方言還是沒有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證明,愛的有多深。
幽靜的群山綠水之間,熱氣騰騰的溫泉肆意流淌,漂浮的浴巾在飛濺的水花下,越漂越遠。
當兩人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戴著口罩,手牽著手,散步在距離旅館稍遠的小樽運河邊。
松阪慶子依偎著方言,媚眼如絲的面容,如出水芙蓉一般,嘴角嫵媚地一翹。
就見男女老少在河面上放置了一個個燭光浮球,寄托著每個人的祈禱和願望,順流而下。
“你來放,還是我來放?”方言舉起早已備好的浮球。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我們一起!”
松阪慶子拉著他,蹲了下來。
方言側著頭看去,就見明艷端莊的女人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心里虔誠地許著願望。
松阪慶子拍了下手,睜開眼楮,“干嘛這麼看著我,你剛才許願了嘛?”
“當然!”
“騙人!”
“不信?”
“阿諾,阿諾……”
松阪慶子支支吾吾,就听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個小孩的聲音︰“下雪啦!下雪啦!”
此話一出,運河兩邊的男男女女瞬間沸騰起來,小孩們成群結隊地奔走相告。
方言往水里放下燭光浮球,然後望向月空︰“慶子,今夜月色真美啊。”
松阪慶子愣了一下,笑容隨即如櫻花般綻放,“嗨依,方君!”
日本人表白基本不會直接說“阿姨洗鐵路”,像夏目簌石,就會文縐縐地來句“月色真美”。
方言道︰“月遇從雲,雪遇和風,但願今宵之月,絕不西沉,只此美夢,不再甦醒。”
這些言行舉止,落在身後路過的行人眼里,就算是成雙入對的情侶,也被狠狠地撒了把狗糧。
女的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這就是文化人的高級浪漫嗎?
男的又是敬佩又是震驚,不是,哥們,你泡妞真下血本啊!
就在眾人目瞪狗呆的時候,緊緊摟著方言的松阪慶子清晰地听到他的清唱︰
“拉長的身影並列在柏油路,”
和你漫步在這片暮色中,
多想和你一直手牽手,
永遠陪在你身邊,
甚至有想哭的沖動,
寒風漸起,
冬日氣息彌漫,
這座城市也將迎來,與你更靠近的季節……
飄舞的雪花,
在窗外下個不停,
沒有停止的跡象,
染白了我們的街道,
我才知道這種為了誰,
想做些什麼的心情,
原來就是愛……”
在有且只有他們能听到的《雪之花》中,兩人的目光一道隨著漂走的燭光浮球,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