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凝神細看，發現鎖鏈表面布滿細小的孔洞，每個孔洞都在緩慢蠕動，如同無數張微型的嘴。
更詭異的是，這些鎖鏈材質與青銅宮殿截然不同，反倒像極了洪荒世界那七扇青銅巨門。
”鴻蒙之暗的造物。”
林宇並指如劍，一縷太初之火順著鎖鏈蔓延，頓時響起無數尖細的慘叫聲，
”有人用它們困住了玄黃宮。”
正說著，宮殿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鎖鏈繃斷的脆響。
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道人撞破殿門倒飛出來，在青銅地面上犁出數十丈的溝壑才勉強停住。
”玄黃道人？”林潯試探性地問道。
老道人猛地抬頭，露出一張布滿灰斑的臉。
他的左眼已經變成了渾濁的灰色，右眼卻亮得嚇人︰
”令牌呢？！”
林宇亮出殘缺的鴻蒙令。
老道人頓時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撲來，卻在半途被一道灰白鎖鏈纏住腳踝，重重摔在地上。
”快...走！”
玄黃道人掙扎著從懷中掏出一塊暗金碎片扔向林宇，
”它們...醒了！”
地面突然隆起九個土包，九條灰白巨蟒破土而出。
這些巨蟒頭頂生著人臉，赫然是之前見過的監察使天衍的模樣！
”林宇...”
九張人臉同時開口，聲音重疊如同萬千人合唱，
”鴻蒙之下...皆為養料...”
林潯劍鋒橫掃，灰金劍氣將最近的三條巨蟒攔腰斬斷。
然而斷口處灰霧涌動，轉眼又恢復如初。
”沒用的！”
玄黃道人艱難地支起身子，
”這些是鴻蒙之暗的化身...尋常手段...”
他話未說完，一條巨蟒突然張口咬住他的肩膀。
老道人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右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
林宇眼神一厲，灰金神樹虛影驟然暴漲。
根系如龍扎入青銅地面，枝葉舒展間撐開一片灰金光幕，暫時阻隔了巨蟒的攻勢。
”潯兒，太初共鳴！”
林潯會意，劍尖輕點眉心，引出一道純淨的太初本源。
林宇同時將殘缺的鴻蒙令拋向空中，三塊碎片在太初之力的牽引下開始旋轉，逐漸形成一個殘缺的符文。
玄黃道人見狀，用盡最後力氣將手中的碎片擲向符文︰
”四象...歸位！”
第四塊碎片融入的剎那，符文突然大放光明。一道金光自符文中射出，照在最近的一條巨蟒身上。
那人臉發出淒厲慘叫，竟被硬生生從巨蟒頭頂剝離，化作一縷灰霧被吸入符文。
”有效！”
林潯精神一振，劍勢越發凌厲。
然而剩余的八條巨蟒突然融合，化作一條通天徹地的灰白巨龍。
龍首上浮現出天衍完整的面容，額間還多了一只冰冷的豎瞳。
”徒勞......”
巨龍張口噴出灰白吐息，所過之處連空間都被腐蝕出道道裂痕，
”鴻蒙意志...不可違逆...”
林宇撐起的光幕在吐息下迅速消融。
千鈞一發之際，玄黃道人突然撲到二人身前，殘存的右眼完全化作金光︰
”老夫...等這一刻...太久了！”
他雙手結出一個古老的法印，胸口突然裂開，飛出一尊三足兩耳的青銅小鼎。
鼎身刻著”玄黃”二字，內部盛放著半鼎混沌之氣。
”玄黃鼎？！”
天衍的聲音首次出現波動，
”老東西你竟......”
玄黃道人大笑三聲，整個人化作流光沒入鼎中。
小鼎頓時暴漲，鼎口的混沌之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灰白巨龍沖得連連後退。
”走！”
鼎中傳來玄黃道人最後的吶喊，
”去歸墟海眼...找第五塊...碎片...”
林宇當機立斷，一把抓住被混沌之氣削弱的鴻蒙令符文，拉著林潯沖向宮殿深處。
那里，一扇刻滿星辰圖案的青銅門正在緩緩開啟。
”休想！”
天衍控制的巨龍掙脫混沌之氣，一只龍爪撕裂虛空抓來。
林宇頭也不回地反手一掌，掌心浮現出縮小版的誅仙劍陣。
四道劍氣交錯斬出，將龍爪暫時逼退。
二人沖進青銅門的剎那，林潯突然悶哼一聲。
他的左肩被一縷灰霧擦過，立刻開始灰化。
林宇太初之力狂涌而入，才勉強遏制住侵蝕。
青銅門在身後轟然關閉，將天衍的怒吼隔絕在外。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青銅階梯，深不見底，兩側牆壁上瓖嵌著無數世界碎片，每個碎片中都上演著不同的毀滅景象。
”父親，這里是...”林潯忍著疼痛問道。
林宇凝視著階梯深處︰
”鴻蒙世界的暗面，或者說...歸墟海眼的入口。”
他攙扶著兒子一步步向下走去。
階梯似乎沒有盡頭，每走一步，兩側的世界碎片就更替一輪。
林宇注意到，有幾個碎片中赫然是洪荒世界不同時期的場景，其中一個碎片里甚至能看到通天教主在碧游宮講道的身影。
”這些是...”
”被鴻蒙吞噬的世界殘影。”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階梯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披著簑衣的老者，手中魚竿垂下的釣線沒入虛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楮。
一灰一金，與驚鴻公主如出一轍。
”姜尚？”
林宇瞳孔微縮，立刻認出這正是首陽山巔出現過的平行世界來客。
老者笑了︰
”又見面了，林道友。不過在這里，他們都叫我...歸墟釣叟。”
他魚竿輕揚，釣線從虛空中拽出一塊暗金碎片︰
”第五塊鴻蒙令碎片，想要嗎？”
林宇沒有立即上前︰
”代價是什麼？”
”聰明。”
釣叟的灰眼閃過一絲贊賞，
”兩個選擇。要麼用你兒子體內的太初道種來換，要麼...”
他突然扯動魚竿，階梯兩側的世界碎片同時炸裂。
無數毀滅景象匯聚成一道洪流，在虛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沙漏。
”進入歸墟海眼，直面鴻蒙之暗的本體。”
釣叟的金眼倒映著沙漏中流逝的灰沙，
”不過提醒你，那里連時間都是扭曲的。”
林潯握緊劍柄︰
”父親，別听他的！這分明是......”
”第二個選擇。”
林宇毫不猶豫地打斷道，
”不過在此之前...”
他手中突然亮起驚鴻公主留下的朱砂印記，
”我想先問問，你與驚鴻公主到底是什麼關系？”
釣叟的表情第一次出現波動。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右眼，那里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你竟然得到了她的本命朱砂...”
話音未落，整個青銅階梯突然劇烈震顫。
”晚了...”釣叟嘆息一聲，身形開始虛化，” 醒了...”
地面突然傾斜，林宇父子不受控制地向深處滑去。
釣叟的身影在消失前最後拋來那塊碎片，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記住...鴻蒙令...不僅是鑰匙...還是...”
話未說完，他的身影就被涌來的灰霧吞沒。
林宇接住碎片，五塊殘片在掌心自動拼合，形成一個半圓形的令牌。
缺失的部分恰好構成一個奇特的符文，看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的”門”字。
”父親！下面！”
林潯突然大喊。
林宇低頭看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階梯盡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灰白海洋，海面上漂浮著無數世界的殘骸。
而在海洋中央，一座由青銅巨門組成的島嶼正在緩緩升起。
九扇門，九種顏色，呈環形排列。
每扇門上都刻著不同的浮雕，從洪荒世界的七扇青銅門，到驚鴻公主消散時出現的虛幻門戶，再到他們剛剛穿過的星辰青銅門...所有見過的門都在其中。
而最中央，懸浮著一扇純白的門，與他們通過道種在洪荒世界開啟的第九扇門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林宇恍然大悟，
”鴻蒙令要開啟的不是某扇門，而是...”
灰白海洋突然沸騰，一個無法形容的龐然大物從海底緩緩升起。
那是由無數世界殘骸拼湊而成的畸形存在，每一處稜角都折射著不同世界的毀滅景象。
在它正中央，天衍的面容浮現，只是此刻他的額頭已經裂開，露出里面那顆由世界碎片組成的巨眼。
”觀測者...”林潯聲音發緊。
不，比觀測者更可怕。
林宇感受到那種凌駕于諸天萬界之上的壓迫感，這是鴻蒙之暗的本體，是吞噬無數世界的元凶。
巨眼轉動，目光鎖定了二人。
僅僅是被注視，林宇就感到體內的太初之力開始紊亂，眉心的樹形金紋出現了裂痕。
”林宇...”
天衍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歡迎來到...世界的盡頭...”
灰白海洋掀起滔天巨浪，無數觸手破水而出。
每一條觸手頂端都長著天衍的面容，每張臉都在重復同一句話︰
”鴻蒙之下...皆為養料...”
林宇握緊五塊碎片，灰金神樹虛影在背後瘋狂生長。
他看向兒子，發現林潯也在看他，少年眼中的戰意絲毫不減。
”怕嗎？”
林宇輕聲問道。
林潯咧嘴一笑，太初歸墟劍發出清越劍鳴︰
”有父親在，怕什麼？”
巨浪拍下的剎那，五塊鴻蒙令碎片突然自行飛起，在林宇頭頂組成殘缺的冠冕。
一道純淨的白光從冠冕中射出，竟暫時逼退了襲來的灰浪。
白光中，驚鴻公主、玄黃道人、歸墟釣叟的虛影相繼浮現，最後凝聚成一扇虛幻的門戶。
門後，隱約可見一棵貫穿諸天的灰金神樹，樹下站著無數個林宇熟悉的身影。
通天教主、後土、多寶道人...
”這是......”
林潯瞪大眼楮。
林宇卻明白了什麼，突然放聲大笑︰
”原來如此！鴻蒙令從來不是用來開啟某扇門的鑰匙...”
他伸手握住頭頂的冠冕，任由碎片割破掌心。
鮮血浸染下，冠冕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它本身就是一扇門！”
巨浪吞沒一切的瞬間，冠冕化作白光將二人包裹。
當林宇和林潯踏入那扇由鴻蒙令碎片化作的光門剎那，整個鴻蒙世界為之一震。
外界，天衍那張由無數世界碎片拼湊而成的巨臉突然凝固，灰白色的瞳孔中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這不可能...”
他的聲音如同千萬個世界同時發出的哀鳴，卻戛然而止。
一道純淨的白光從巨臉內部迸發，如同利劍般刺穿他的眉心豎瞳。
灰白的身軀開始崩解，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消散在虛空中。
這一刻，所有世界的鴻蒙之暗都遭受重創。
洪荒世界的七扇青銅巨門轟然崩塌，門後滲出的灰霧如冰雪消融；
鴻蒙世界下屬的各個位面中，那些潛伏的灰白觸手紛紛枯萎；
就連歸墟海眼深處的灰白海洋，水位都下降了大半。
而在鴻蒙世界最核心的九輪暗日上，同時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
光門內，林宇只覺天旋地轉。
無數世界的影像在眼前飛速閃過，每一幀都蘊含著龐大的信息流。
他緊緊抓住林潯的手腕，生怕在這時空亂流中與兒子失散。
”父親，這是...”
林潯的聲音在意識層面傳來，他的身體正在被某種力量改造，眉心的劍印逐漸轉化為與林宇相同的樹形金紋。
”堅持住！”林宇以神識回應，”這是鴻蒙令在重塑我們的體質！”
話音未落，眼前豁然開朗。
二人跌落在一座宏偉的大殿中。
地面鋪著晶瑩剔透的星辰砂，每一步都會激起細小的星光；
穹頂懸掛著九盞青銅宮燈，燈焰竟是凝固的星河；
四壁刻滿玄奧的符文，每一筆都蘊含著世界生滅的軌跡。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中央的王座。
通體由某種暗金色材質打造，扶手上盤踞著兩條栩栩如生的真龍雕像。
而端坐其上的，赫然是已經消散的驚鴻公主！
”公主？！”
林潯脫口而出，太初歸墟劍已然在手。
王座上的驚鴻公主緩緩抬頭，灰金色的眸子依舊明亮，但眉心的朱砂卻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她身著一襲月白色廣袖流仙裙，與消散前一般無二，只是裙擺上繡著的世界縮影全都變成了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