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你怕是說錯了!”
蕭引秀滿臉愕然,眼里全是不可思議,她蠟黃的臉上,還掛著眼淚。
但表情已呆滯。
“這等無妄之災,是老夫人所為?”
不可能!
裴海連聲嘆氣,“世子孝心可鑒,想著大過年的,要給老夫人磕個頭去,其實老爺是勸阻了,但——”
說到這里,表情一滯。
蕭引秀啞然失聲,指了指床榻上渾渾噩噩說著胡話的裴辰,又往外小佛堂的方向看去,“姑母……,姑母最是疼愛世子。”
這怎地可能?
裴海搖頭,“伺候老夫人的嬤嬤這幾日來稟,說老夫人心神不穩,日日里咒罵世子,可這等的話……,即便是老爺,想著也就是氣頭上,本想勸著世子過幾日再去,可世子不忍心……”
“姑母已垂垂老矣,怎地把世子打成這樣?”
裴海嘆道, “世子夫人難道不知,老夫人自從卸下府上中饋事務,一心吃齋念佛,修身養性,早已是身寬體胖,兼之……,世子與旁邊伺候之人也不曾料想到,沒有防備,故而才讓老夫人提著小巧的三腳凳,砸了過來……”
這……
蕭引秀只覺暈頭轉向, 喃喃自語,“姑母為何下這般狠手?”
答案顯而易見小佛堂之事才過去幾日,又不是十天半個月的,老夫人心中正是怒火中燒之時,這等時候去請安,確實不太平。
幸好抓藥來的快, 直到安神醒腦的草藥湯劑喂了下去,裴辰才沉沉睡去。
留下一堆妻妾,眼淚汪汪。
裴漸听得此事,大為光火,先是去探望裴辰,听得大夫稟來,大多為皮外之傷,但腦子上頭挨了幾記,未來這幾日恐會嘔吐,眩暈,只能慢慢靜養。
“她倒是下得了手,我倒是去問問她!”
裴漸冷冷說完,交代了蕭引秀幾句,轉身就走,蕭引秀大著膽子,跟著出了正房,“姑父,姑母想著也不是有心為之,雖說世子受此重傷,但還請姑父酌情安排。”
“阿秀,你是覺得你姑母此舉,不是故意為之?”
蕭引秀哪里敢跟裴漸對視,在這個公公跟前,她低著頭,囁喏道,“虎毒不食子,姑母歷來最喜愛世子,恐怕這次也是翻了糊涂,才不認得世子——”
“阿秀,你對你姑母倒是忠心耿耿。”
裴漸沉思片刻,抬眼看來,“你一起同行。”
啊?
蕭引秀不察,听得這話,甚為訝異,“姑父,我……我……”
容不得她說不,裴漸已示意她跟上,楚姑姑見狀,趕緊從屋里取來斗篷,本要交給霜月,可霜月往後躲了躲,“姑姑去吧,我年歲小,這等場合,怕是會壞事兒。”
楚姑姑微愣,嘆了口氣。
“難不成我就不怕?”
霜月縮了縮肩頭,“姑姑總歸是見過世面的,何況世子這里,也離不開人。”
來不及了。
楚姑姑跺腳狠心,抱著斗篷追了上去。
這會兒,天公作美沒有再下雪,可這兩日的積雪,也讓道路走起來艱難。
府上的下人還算勤快,主要的道路廊檐的,但凡有雪的地兒,還是掃了一遍。
可偏僻小道,就無人問津。
特別是到小佛堂的這條路,除了稀疏幾個腳印,都是沒過腳脖子的積雪。
楚姑姑扶著蕭引秀,走得有些艱難。
好不容易走到小佛堂,裴漸已在門口等著她,她微微喘氣,也不敢多說話,走上前去,跟著裴漸入門。
小佛堂里, 早就沒有誦經聲音。
甚至香火,都無人供奉。
屋內,傳來老蕭氏的咒罵,她不知屋外有人,聲音洪亮,毫不避諱,“一屋子老小,都是沒些心肝腸肺,尤其裴辰兩口子,無用還混賬,若不是老娘扶持,這世子之位,即便不是沁賤人所生的裴徹,也是老四!焉能輪到這平庸小子!”
屋外,裴漸听得這話,故意停下腳步。
又听得伺候的嬤嬤勸慰道,“世子孝順,今兒一大早的,也是來給您磕頭,您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世子一頓,還暈厥過去,這……,這不是寒了世子的心嘛。”
呵!
一門之隔,壓根兒就攔不住老蕭氏的言辭。
甚至,蕭引秀都能想象到姑母臉上的冷笑,“指望他們,我倒是指望他們了,可兩個無用的廢人,如今都過年了,非但沒把我救出去,還丟了中饋,任老爺拿捏!蠢貨,響當當的兩個蠢貨!”
蕭引秀從不曾听到過姑母如此斥責她夫妻二人。
立在廊檐下,寒風席卷過來時,她覺得自己已像個冰坨子,從外到里,尤其是那顆心,都像是死了過去。
“老夫人,萬不該這般說,一個是您的親兒子,一個是您的親佷女!”
“莫要提這個,親兒子……,呵!在爭權奪利跟前,親母子都不算個事兒,還提親佷女!”
裴漸听完這些,面無波瀾。
示意裴海入門,蕭引秀忽地生了怯懦,她不敢進去,兩腿猶如灌了鉛,完全邁不開。
可惜,裴漸不容她躲避。
轉頭招呼,“阿秀,進來給你姑母磕頭。”
屋內之人,也听到了這個動靜,老蕭氏的嗓門停了下來,繼而傳來腳步,在蕭引秀磨磨蹭蹭進門時, 老蕭氏已奔了出來。
“裴漸,你又來作甚,我們早說過,夫妻這一生,再不相見!”
裴漸看了她一眼,輕描淡寫,“若不是你打了辰哥兒,這地兒我是萬分不想來的。”
“呵!”
老蕭氏滿臉橫肉,全是冷笑,“你心疼了?這忘恩負義的孽種,就跟你裴漸一模一樣,我豈能容他!”
裴漸也沒有落座,只定定看著眼前從不曾交過心的發妻。
“鬧一輩子,連最為心疼你的辰兒,你也下得了手。”
老蕭氏仰天大笑,她癲狂無狀,在蕭引秀剛剛踏進來時,就指了過去,“若不是我,他們兩口子能有今日?可惜,我生養他一場,他竟是比老四還要混賬!”
蕭引秀看著判若兩人的姑母,怯生生喊了一聲,“姑母,世子被您打暈了,大夫說十分凶險……”
“死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