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竟是吵了起來。
劉二听不得這話,指著那囂張的小二哥,就呵斥起來,“天寒地凍, 想著借貴寶地避避風雪,也不是不給銀錢,平白無故大正月的,倒讓你辱罵起來!”
那小哥見狀,轉頭喊了幾個人。
瞬時,門戶大開,抓著劉二就要打罵,宋觀舟見狀,立時喊旁側幾個人上前幫襯。
“四嫂,這怕是個賊窩,若不咱們走吧……”
這會兒,裴漱玉也沒從前驕傲的氣度,像個受驚的小鹿,一雙驚恐的眼眸,看向宋觀舟。
宋觀舟的袖籠里,緊緊攥住一把短刀。
她面上不露聲色,“不礙事兒,興許是起了紛爭。”
“可他們要打劉二哥……”
壯姑蝶衣緊緊跟在宋觀舟身側,十分忐忑,“怎地會吵起來,開門不做生意?”
宋觀舟側首,“此處是花樓。”
啊!
裴漱玉一听,更為擔憂,“嫂子,這等地兒,咱還是不進去了吧。”
“只怕還要走個二三里地,才能到坊市熱鬧處,但你瞧這撲簌簌的大雪,又黑燈瞎火,就我們兩個火把——”
火把其實也快燒盡了。
無人知曉,宋觀舟內心的動蕩,只怕花樓里,也比在外頭行走的安全。
門口,拉扯喧鬧之聲,也驚動了樓子里的客人。
亦有人呵斥,“作甚,鬧得腦瓜仁疼,今兒好不容易得個松快時候,卻鬧成這般?”
那拉扯劉二之人,立時諂媚笑道,“黃家大爺,您放心,是小的們不懂事兒,這就把這混賬丟出去!”
老鴇子也帶著酒意,扶著兩個丫鬟走了出來。
“何人來鬧事兒?”
“翠大姑,今兒過年好時候,小的們也是開了眼了,竟有女眷要上門來,哼!小的們拒之門外,還惹了人不樂意,要打俺呢!”
喲!
老鴇子打了個酒嗝,走到跟前,“哪家的下人啊,不識路啊,此處是夫人們玩樂的地兒?”
劉二滿臉憤憤不平。
“掌櫃的,咱也知曉你們的營生買賣,可這會兒實在陰冷,風大雪也大,我們夫人姑娘與家人走散,也沒有個馬車的,實在艱難,才說到貴寶地借個地方,歇息個把時辰……”
嗯哼!
那老鴇子听得這話,一腳跨出門檻,居高臨下,看著不遠處的宋觀舟。
霧茫茫,看不清楚面容。
卻也知那夫人身段窈窕,年歲不大。
“呵!小子,別當老娘眼瞎,不知天高地厚,爾等帶著幾個年輕婦人,卻說是你們夫人,誰家夫人連個馬車都沒有?”
嘁!
這婆子眼神一橫,“今兒老娘頭一日開張,幸得貴客包了樓子,趕緊滾蛋,莫要大過年的來尋不是!”
說完,就差人打出去。
劉二一行人少力弱, 打起來自是佔了下風, 在三五個回合,就被打了好幾拳。
宋觀舟眯著眼,欲要上前時, 忽地听得劉二開口,“春哥!”
春哥?
拿著個雞腿啃得滿嘴流油的春哥,剛下樓來看熱鬧,想著是誰不長眼,竟然到這這偏僻地兒打架。
莫說是他,就是好幾個姑娘們,也好奇的探出來。
更別提屏風後頭,主桌上的主家賓客。
可春哥哪里想到,一個捂著眼的漢子,竟然厲聲喊他名字,“春哥,二公子可在此處?”
喲!
熟人?
春哥咬了口雞肉,嘴里含糊不清的問道,“你誰啊?”
莫怪春哥眼神不好,實在是打得一團亂,春哥也瞧不清楚誰是誰。
“喲,好你個老小子,還想著來攀高枝兒,春公子的名諱,也是你叫的?”
那劉二高呼,“春哥,我是公府之人,少夫人在外。”
這一句話,讓本來還琴曲綿綿的樓子里,忽地停了下來,有個人影從屏風後頭奔出來,“少夫人?哪里?”
劉二看到此人,差點落淚。
是秦慶東!
他一把推開還抓著他衣襟的龜公小廝,幾步跨入門中,“二公子,可算是見到您了。”
秦慶東還沒說話,旁側春哥低呼,“劉二哥,適才沒認出來,這大半夜,你在這里作甚?”
劉二指了指樓外,“二公子,您……”
多的話,也能當著一屋子嫖客姑娘們說,秦慶東也不顧穿斗篷,幾步就小跑出去,剛邁過門檻,就看到石階下頭隔著幾丈遠的人影。
不是宋觀舟,又是誰?
蒼天!
這可是年初一的大半夜啊!
秦慶東顧不得後頭客人姑娘們探頭張望,幾步跑下去,低聲問道,“觀舟,你怎地在這里?”
宋觀舟看到他下來,也松了口氣。
“我家妹妹白日里跟家人出來游玩,人多走散了,闔府上下,都出來尋找——”
秦慶東側目看去,躲在宋觀舟背後唯唯諾諾的女子,正是裴漱玉。
這是裴漱玉十分痛苦的時刻。
竟然是秦家二郎……,她低垂著頭,恨不得鑽到地縫里,但秦慶東也只是掃了她一眼,就陰沉著臉,“你帶著人出來尋,那季章他們?”
“分頭尋覓,今日里人多,就怕妹妹有個不測,幸好,她聰慧,躲在橋洞下頭,才得了平安。”
秦慶東嘆道,“橋洞里平日都有乞丐盲流,今日卻是沒有?”
宋觀舟點頭,“估摸是實在太冷,那地兒不擋風,妹妹被攆著到了雲平橋下頭,這里本來就偏僻,天色黑下來時,人也散了,妹妹不得方向,才困在此處。”
秦慶東了然,“幸好平安。”
欲要再問,宋觀舟努了努下巴,“這附近沒有落腳的地方,馬車停在雲龍街,劉二哥說離這里二三里地,一路黑燈瞎火,我們火把也要燃盡,才想著入門歇會兒。”
原來如此。
“走,上來。”
秦慶東馬上側身,引路上去,又叫了老鴇子,“翠大姑,趕緊清個雅間出來!”
啊!
這——
翠大姑是老江湖,知曉能讓秦慶東下去迎接之人,定不是普通少夫人,“是。”
轉頭,立時帶著人去清了二樓靠窗的雅間。
也不曾有人待過,又叫人放了兩盆子燒得正旺的炭火,熱茶點心的,自是不用多說,準備得還算齊全。
眾人眼巴巴看著,秦慶東引路,那身披斗篷,頭戴雪帽,半張嬌顏藏在帽檐下頭……
——這美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