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關城頭,積雪被刀氣震落,簌簌而下。
蕭不凡裹挾著元嬰威壓與二十萬鐵騎殺氣的咆哮,如同一柄的巨錘,狠狠砸在城牆上,也砸在每一個守軍的心頭。
寒風卷過殘破的旌旗,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個蒼老的身影緩緩走到了城牆的垛口前。
此人身形雖已不復壯年時的挺拔,卻如山岳般沉穩。滿頭銀發在寒風中微顫,臉上刀刻斧鑿般的皺紋寫滿了風霜,唯獨那雙眼楮,銳利如鷹隼,沒有絲毫渾濁,此刻正平靜地俯視著城下不可一世的雪國元帥。
“蕭不凡,你听好——”
三個字,不疾不徐,似乎沉澱了歲月的重量。
“你雪國鐵騎,踏破玉門,碎我陽關,鐵蹄所至,山河染血。此仇此恨,我大周軍民,刻骨銘心。”
“你言‘山河易主’,我大周立國數百載,江山社稷,乃萬民所托,祖宗所傳,豈是你雪國刀兵可輕言‘易’之?你言‘螳臂當車’,我邊關將士,守土有責,護民有義,縱是螳臂,亦敢擋你這洶洶車駕!”
“你刀名‘血痕’,出鞘欲飲萬人血?好大的煞氣!”孟老將軍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我大周男兒,血性猶在!龍脊關城頭,亦有斬妖除魔之刃!飲血?只怕飲下的,是你雪國兒郎的悔恨之淚!”
孟老將軍猛地提高了聲音,蒼老卻鏗鏘的嗓音如同洪鐘炸響︰“至于你以元嬰道心所立之誓……”孟鐵林緩緩搖頭,目光掃過身後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面孔,“老夫只信一個道理︰大周疆土,寸步不讓!身後父老,寸發不傷!”
“要戰,便戰!”
最後四個字,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
……
話音落下,城頭之上,原本被蕭不凡氣勢所懾的守軍,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短暫的死寂後,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戰!戰!戰!”
“大周疆土,寸步不讓!”
“身後父老,寸發不傷!”
聲浪滾滾,直沖雲霄,竟將那二十萬鐵騎的呼喝都壓了下去!一股悲壯、決絕、誓死不退的慘烈氣勢,瞬間彌漫了整個龍脊關!
……
至此,龍脊關的大戰已持續了三天。
第一天。
大周朝的士兵身著嵌有“回春療傷陣”和“金剛護體陣”的玄色重甲,在雪國鐵騎的反復沖擊下頑強挺立。一道雪亮的彎刀劈下,士兵不避不讓,甲冑表面的符文驟然亮起,藍白熒光流轉,硬生生將刀鋒彈開,只留下一道淺痕。
然而下一瞬,數只裹挾著寒霜符文的破甲錐呼嘯而至,“噗噗”幾聲悶響,護體藍光劇烈閃爍,終究有兩枚穿透了防御,深深扎進士兵的肩胛。
士兵悶哼一聲,卻未倒下,手肘處瓖嵌的“傀儡符文”被鮮血浸染,驟然激活。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附近一具無頭尸骸猛地站起,揮舞著殘破的長矛,悍不畏死地撲向雪國騎兵,為受傷的同伴爭取喘息之機。受傷的士兵趁機從腰間的儲物袋中捏碎一枚“金剛護體符”,一層淡金色的光膜瞬間覆蓋全身,暫時隔絕了後續的攻擊。他喘息著,背靠城牆,感受著盔甲內“回春陣法”帶來的微弱暖流,試圖修復深可見骨的創傷。
第二天,戰場上空,死亡的舞蹈更加詭譎。
戰場已呈膠著之勢。
大周朝身著亮甲的號令官一劍虛劈,叫一聲“放”,只見千余只“玄色紙鳶”被同時激發,“錚錚”脆響中瞬間分裂成無數巴掌大小的鐵羽燕,黑壓壓地籠罩在雪國士兵的上空。這些冰冷的殺戮機器拖著寒光凜冽的翅刃,如同蜂群般俯沖而下,精準地掠過雪國士兵的脖頸。
寒光過處,血線乍現,頭顱滾落。
鐵羽燕收割人頭後並不停留,嗡嗡地懸停于尸身上方,鳥喙處赤芒吞吐,驟然噴出鴿卵大小的橘紅火珠。一陣“轟隆”巨響中,烈焰如紅蓮綻放,三丈內的沙石瞬間熔融,血肉飛濺中,殘肢斷臂在熱浪中扭曲碳化,焦臭味混著熱浪席卷戰場。
一個士兵還沒沖上戰場,腳下一陣酥軟,杵著鐵錘忽然嘔吐起來,後面的督令官眼中露出陰寒之色,一刀劈下,嘔吐的士兵頓時尸首分離。
面對空中死神,雪國士兵迅速結陣,前排重盾兵將刻畫著冰霜符文的巨盾狠狠砸入地面,一層肉眼可見的冰藍色護罩瞬間升起。鐵羽燕撞上冰罩,翅刃切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珠在冰罩上炸開,騰起大團白霧,冰層迅速融化,但後續的士兵立刻補上,維持著這脆弱的屏障。
便在同一刻,雪國陣中響起沉悶的號角,地面忽然拱起數十個鼓包,猩紅藤蔓破土而出——這正是大周“噬骨膠”的伏擊。然而,雪國工兵早有防備,手中噴灑出特制的“蝕金水”,黏稠的褐色液體淋在藤蔓上,發出“滋滋”的消融聲,藤蔓痛苦地扭曲萎縮,噴濺的酸液也被迅速中和。
“射!”
大周軍陣後方,弓弩手彎弓射箭,隨著箭矢的落下,大片閃爍著幽藍磷光的粉末如同煙霧一般籠罩在戰場上方。
這正是包裹在爆裂符中的“噬心蟲”鱗片粉塵。
粉末沾上皮膚,鑽心的奇癢瞬間爆發。雪國士兵們發出非人的慘嚎,瘋狂抓撓著自己的臉頰、脖頸,指甲深陷皮肉也渾然不覺。有人癢得涕淚橫流,滿地打滾;有人精神崩潰,揮舞兵器砍向身邊的同伴,雪國攻擊陣型瞬間大亂。
雪國隨軍的薩滿敲擊著骨鼓,試圖驅散這惡毒的磷粉,但效果甚微,只能眼睜睜看著精銳的戰士在無法忍受的奇癢中失去戰斗力,被隨後沖上的大周步兵輕易收割。
第三天,經過血與肉的死亡拉扯,戰場終于恢復了寂靜。
城牆上,夕陽將最後的光暈涂抹在斑駁的磚石上,這片狹窄的關隘前,堆積的尸體如同連綿的丘陵,斷折的兵器、破碎的旗幟混雜在凝固的暗紅血泥里。
十尺深的護城河早已看不出原貌。血水與融化的冰霜混合成黏稠的粉紅色漿液,水面漂浮著凍結的斷肢與焦黑的戰旗。幾個大周士兵的尸體半浸在冰水中,保持著沖鋒時張口的姿態,咽喉處凝結的冰刺在晨光下泛著妖異的紅光——那是被冰魄符貫穿的痕跡。
戰場中央的陷坑里,兩具尸體以詭異的姿態交疊。雪國狼騎的彎刀砍進大周盾衛的肩胛骨,而盾衛的破魔短戟則從狼騎下頜貫入顱腦。他們的坐騎倒在五步之外,冰原狼的皮毛結滿血色的冰渣,戰馬的腹部插著一只只幽藍的冰凌箭。
滿目皆是瘡痍,滿目皆是死寂。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黑暗徹底籠罩了龍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