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座觥籌交錯的酒樓,宋顏汐沒有走向那座囚禁了她三年的冰冷侯府。
她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尋到了昔日閨中密友的住處。
燭火搖曳中,友人低聲告知,十日後將有一隊藥商南下,去往藥材豐饒的江南。
無人知曉,這位侯府主母曾對醫道痴迷至深。
少女時,她能在藥圃中辨認出百種草藥,指尖捻過的銀針比繡針更熟練。
只是三年前嫁入侯府,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侯夫人,她便親手將醫書鎖進了箱底,從此素手只拈繡線,將滿腔熱忱壓進了心底最深處。
宋顏汐回到空置的偏院,從箱底翻出蒙塵的醫書。泛黃的紙頁上,她的批注依舊清晰,指尖撫過“獨活”“當歸”等藥材名,一個念頭愈發堅定十日後,她要離開這座牢籠。
十日的倒計時,在侯府的喧囂與冷寂中悄然流淌。
宋顏汐成了最冷靜的旁觀者,看著顧斯年為宋容兒痴狂。
那些他從未給過她的溫柔,如今像廉價的糖霜,悉數捧到了庶妹面前。
換作從前,她或許會為他深夜冒雨給宋容兒送藥而心碎——畢竟她曾風寒臥床三日,高燒不退時,他只讓管家傳話“好生休養”,連偏院的門都未曾踏入。
可如今,宋顏汐只覺得可笑,她默默告訴自己沒關系,反正就要離開了。
宋容兒說想吃御仙坊的芙蓉糕,顧斯年便親自策馬穿過半個京城去買,他大概忘了,那家鋪子的桂花糕,曾是她少女時最愛的零嘴。
宋顏汐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默默告訴自己沒關系,反正就要離開了。
宋容兒設下圈套,他連一句辯解都不曾給她,只冷冷地盯著她“向容兒認錯,否則禁足三月。”
她垂著眼,看著自己素白的手指,依舊是那句話在心底盤旋沒關系,反正就要離開了。
離開的那日,天剛蒙蒙亮,顧斯年便被宋容兒喚走,說是要同去城郊的寺中上香。
宋顏汐站在廊下,看著他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竟帶著溫和的笑意,還輕聲叮囑了句“路上小心”。
可笑的是,他離開之際,男人仿佛才對她上了心,甚至還許下了以後。
可他們,沒有以後了。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街角,她轉身回房,拿起早已藏好的和離書——那是她前幾日趁顧斯年醉意未消,哄著他簽下的。
沒有絲毫留戀,她提著簡單的行囊,毅然踏出了京城的城門。
南下的路漫長而顛簸,宋顏汐跟著藥商的隊伍,一路辨識草藥,研磨醫理。
昔日被束之高閣的醫書成了隨身之物,夜晚宿在山間破廟,她便就著月光研讀,指尖反復摩挲著醫案上的批注。
江南的雨季潮濕,她在藥爐邊守了無數個通宵,終于研制出一種療傷聖藥,藥效能讓刀劍傷口快速愈合,消息傳到邊關,救了無數浴血奮戰的將士。
遺憾的是,為了調試藥性,她曾親試一味烈藥,毒素侵入經脈,雖保住了性命,雙手卻再難穩持銀針,更無法細致地診脈開方。
此事傳到御前,陛下感念其功,不僅對宋家大加褒獎,更破格封她為“安寧縣主”。
曾經京城里人人背後嘲笑的“下堂婦”,如今成了陛下面前的紅人,連宋家都跟著風光無限。
旁人只道她三年間脫胎換骨,卻不知她最大的收獲,是身邊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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