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細想想,也算合理。
在原定的命運軌跡中,今日這場重逢本該是另一番光景。
楚如蘭作為落魄千金剛剛回到甦城,而用著顧斯年賣身錢的顧雲軒卻在甦城混得風生水起。
那時的顧雲軒,應該正享受著將昔日女神尊嚴踩在腳下的快感。
顧斯年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奶沫在深褐色的液體中旋轉出詭異的紋路。
看來就算沒有他這個炮灰在,,這對相愛相殺的鴛鴦,注定還是要以悲劇收場啊。
顧斯年的嘴角勾了勾,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剛送來的電報上,楚家商號面臨破產,這八個字,已經被咖啡漬暈染得模糊不清。
楚如蘭這次回來,應該也是與當初的林暖一樣,抱著找一個金龜婿拯救家族的想法。
可惜了,他這個弟弟,八成連入場券都沒有!
喝完杯中的咖啡,顧斯年剛準備離開,余光卻瞧見自己那個清高的弟弟竟然去而復返,在咖啡館對面的雲吞攤坐了下來。
“小顧,今天這麼早收工?”巷口賣雲吞的老張頭掀開鍋蓋,熱氣在雨中騰起一片白霧。
“老張,下碗雲吞。”將剛剛那枚銀元拍在油膩的木板上,顧雲軒沉聲說道︰“不加蔥花。”
熱湯下肚,顧雲軒僵硬的手指漸漸恢復了知覺,他望著霧氣中朦朧的咖啡館大廳,隱約可見楚如蘭的身影正與什麼人交談。
“听說沒?”老張頭一邊擦碗,一邊壓低聲音和顧雲軒八卦道︰“楚家在海城的商號可能要垮了,楚大小姐這次回來是找婆家的。”
他朝咖啡館努努嘴︰“里頭坐著好幾個銀行家的公子哥呢。”
“她配嗎?”顧雲軒的筷子停在半空,他听見自己嘶啞的聲音︰“一個破產戶的...。”
話音未落,咖啡館的門突然被推開。
楚如蘭踉蹌著沖了出來,精心卷燙的發髻散了一半。
緊接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追出來,將什麼東西砸在她身上,是那條鍍金錢包,鏈條斷了一截。
“什麼貨色也敢來攀親?”男人的譏笑傳遍整條街︰“你爹馬上就要破產,到時候欠的債,賣你都還不上零頭!”
楚如蘭蹲在地上撿散落的銀元時,顧雲軒懶洋洋的向後靠了靠身體,帶著幾分得意的目光,落在了楚如蘭的身上。
原來那身體面不過是金玉其外,就像她那雙高跟鞋,表面光鮮卻早已不堪一擊。
“看什麼看!”楚如蘭突然抬頭,通紅的眼楮瞪向四周竊笑的人群。
當視線與顧雲軒相遇時,她涂著脂粉的臉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顧雲軒緩緩站起身,三年來第一次,他感到某種冰冷的平衡。
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楚大小姐,如今也不過是雨中喪家犬。
他的雲吞也不吃了,直接邁步向前,那泥土的鞋子故意踩過地上的銀元,金屬與石板踫撞的聲音異常清脆。
“借過,楚小姐。”他微微頷首,語氣恭敬得近乎殘忍︰“我這個下等人,還要去拉下一單生意。”
楚如蘭的嘴唇顫抖著,精心描繪的唇線被咬出一道裂痕,就在顧雲軒即將擦肩而過時,她突然抓住他的車把︰“你...你現在住哪?”
咖啡館二樓,顧斯年放下望遠鏡,輕輕吹散咖啡上的熱氣。
這場戲比他預想的還要精彩。
顧雲軒本想冷冰冰的嘲諷他幾句,可看到楚如蘭狼狽的神情時,那些話突然又說不出口。
他忽然覺得反胃,不知是因為楚如蘭此刻的狼狽,還是因為自己竟然對此感到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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