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他面前猶如斷線的風箏,就那樣倒地的場景,像一把鈍鋸在切割顧雲軒的神經。
顧雲軒大步的跑出家門,隨後氣喘吁吁的站在醉仙樓描金繪彩的牌匾下,脖頸後的寒毛根根直立。
這座三層小樓張燈結彩,朱漆廊柱上纏著褪色的紅綢,在暮色中像極了干涸的血跡。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就是在這里,親眼看見顧斯年穿著艷紅的長衫,倚在鎏金欄桿上對別人笑。
那笑容像淬了毒的蜜糖,徹底摧毀了他最後的體面。
“這位少爺,找人還是吃酒呀?”穿桃紅衫子的姑娘倚在門邊,帕子上的廉價香水味燻得他倒退半步,可等姑娘看清他的面容後,突然瞪大眼楮︰“你...你和顧...。”
顧雲軒猛地攥緊拳頭,連妓女都認得出來!
顧斯年那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到底把顧家的臉丟到了什麼地步?
“我找你們媽媽。”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袖中的手不停顫抖。
老鴇子是在後院的葡萄架下見他的。
這個滿臉脂粉的女人正嗑著瓜子,听到來意後突然笑出聲,金牙在夕陽下閃著森冷的光。
“哎喲喂,這不是顧二少爺嗎?”看著顧雲軒眼底毫毫不掩飾的嫌棄,老鴇子直接將瓜子皮吐在顧雲軒胸口上︰“往日見我們樓都繞道走,今兒怎麼舍得屈尊了。”
顧雲軒盯著她腕上晃眼的金鐲子,喉結滾動︰“我找顧斯年。”
話音未落,周遭爆發出刺耳的哄笑,幾個倚在門框上的姑娘捂著嘴竊竊私語。
老鴇子將手中的瓜子放回盤里,猩紅的指甲挑起他的下巴︰“顧少爺是貴人,早不沾這腌 地兒了,不過您這副樣子……。”
她突然湊近,濃烈的香水味裹著嘲諷噴在顧雲軒臉上︰“倒真像那些拿著女兒賣身錢去賭的窩囊廢,一邊嫌髒,一邊又離不開!”
恥辱感涌上心頭,顧雲軒死死的咬住自己的牙,不停的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能就這樣沖動離開。
若不是顧斯年自甘墮落,在報紙上曝光顧家丑聞,祖母怎會一病不起?
想到病榻上骨瘦如柴的老人,顧雲軒的眼眶不禁發熱。
“我...我只想知道顧斯年現在在哪。”他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祖母病重,需要...。”
“需要錢?”老鴇子突然拍桌而起,茶盞震得跳了跳。
“他...他畢竟還是顧家的人。”顧雲軒听見自己虛弱的聲音︰“現在家里...。”
“家里需要錢了,就想起這個兒子了?”老鴇子突然掀翻茶幾,瓷片在顧雲軒腳邊炸開︰“清高的顧二少,請你滾回去告訴你那裝清高的奶奶和娘!顧斯年早就贖身走了,現在指不定在哪個碼頭扛大包呢!”
抗大包?
顧斯年是瘋了嗎!
劇痛從掌心炸開,顧雲軒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深深掐進肉里,血珠滲出來!
祖母的身體這樣虛弱,急需要那些昂貴的補品,單憑扛大包,怎麼能照顧得了祖母呢?
五顏六色的霓虹穿過葡萄葉,斑駁地照在顧雲軒蒼白的臉上,他轉身時听見老鴇子在背後啐了一口︰“呸!一家子喝人血,還要嫌腥的玩意兒!”
長街上的燈籠次第亮起,顧雲軒踉蹌著走在暗巷里,心中對著顧斯年的恨意越發滋長
“都是你的錯!”顧雲軒眼底猩紅,早知道顧斯年會拖累顧家至此,就不該顧念手足之情,在他墮落之際,就應該將他趕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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