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一夜沒有睡好,當程玉珠再次醒來時,外邊已經日曬三竿。
穿好衣服,程玉珠推開窗,遠遠的卻瞧見正廳方向的院子里煙火裊裊。
微風陣陣吹過,夾雜著若有若無的焦氣,那是紙張燒成廢灰的味道。
程玉珠心頭一驚,仿佛是想到了什麼,連忙穿上外衣朝著正廳的方向跑去。
還沒等靠近正廳的院子,听見里邊傳來的陣陣誦經聲,香火的味道也越發濃重。
孟府中庭的青石地上,早已擺好了香案。
黃綢鋪就的案台上,銅爐里三柱高香青煙筆直,兩側燭火搖曳,映得朱砂符咒忽明忽暗。
身著八卦道袍的老道士手持桃木劍,劍尖挑著一張黃符,在香火上\"唰\"地一燎,符紙頓時燃起幽藍火焰。
孟文懷如一尊石像般佇立在大廳前,蒼白的面容被跳動的燭火映得忽明忽暗。
他冷眼看著道士揮舞桃木劍,听著那刺耳的銅鈴聲響徹庭院,眼底翻涌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天清地靈,陰濁陽清!”
老道士一聲暴喝,劍鋒所指之處,銅鈴驟響。
八個道童分列八方,手中經幡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夜風突然變得陰冷刺骨,卷著香灰在空中盤旋成詭異的旋渦。
案前黑狗血畫出的八卦陣里,三只捆著紅繩的公雞突然同時炸毛,發出淒厲的啼鳴。
老道士劍勢一轉,沾了雞血的劍尖直指陣中一角,那里擺著一尊牌位,上邊密密麻麻貼滿符紙,卻被不知哪來的陰風吹得“嘩啦啦”翻卷,露出了孟門甦氏幾個字。
“不好!”老道士臉色驟變,袖中銅錢劍“錚”地出鞘︰“快潑黑狗血!”
小道士手忙腳亂提起木桶,暗紅液體就要潑向牌位的前一刻,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呵斥聲︰“住手!”
“玉珠,你在干什麼!”听到聲音,孟文懷厲聲喝道,聲音卻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程玉珠在他面前站定,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冰涼︰“文懷,住手吧...不要一錯再錯了。”
“程玉珠。”孟文懷猛地甩開她的手,眼中燃起陰鷙的火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她毫不退讓地迎上他的目光,聲音輕卻堅定︰“我們可以重新安葬甦婉婉。不用雞血鎮壓,不用黑狗血散魂...我們厚葬她,讓她安息……。”
“安息?”孟文懷突然冷笑出聲,那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一把扣住程玉珠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皺眉︰“如果她不肯安息呢?下一個死的會是誰?是我嗎?”
孟文懷鐵青著臉,聲音一字一頓的質問道︰“你想要賭一賭嗎,想要用我的命,去驗證一下那個女人的狠心程度嗎?”
程玉珠感到孟文懷的手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
她望著他猩紅的雙眼,忽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陌生得可怕,就像一具被執念掏空的軀殼,只剩下一腔刻骨的恨意在支撐。
“文懷。”她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你又究竟都做了什麼?
她的話被孟文懷凌厲的眼神生生截斷,他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手中的佛珠,聲音比冬日的冰碴還冷︰“程小姐,這是我們孟家的家事!”
看到這樣的孟文懷,程玉珠突然想起,林靜姝慘死那晚的孟老爺子,
此刻二人,無論是表情,眼神,還是話語,竟然都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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