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爺子死了。
那個一生都在精心維護自己體面、愛惜羽毛如命的老爺子,竟以最不堪的方式,在眾目睽睽之下咽了氣。
他的死亡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孟家百年門楣上。
鮮血從他青紫的唇間噴涌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濺落在身旁手忙腳亂穿衣服的孟文遠身上。
那些溫熱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甫一接觸皮膚便如同滾燙的硫酸,灼得孟文遠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臉上血色盡褪,活像見了鬼似的。
“啊!”
下一刻,這個平日里最講究儀態的孟家二少爺竟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好,赤裸著上半身,像只受驚的野獸般跌跌撞撞沖出房間。
他的尖叫聲在深宅大院里回蕩,驚起棲息在屋檐下的夜鴉。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涌來,每個字都像刀子般扎在孟文懷心上。
他站在原地,面色鐵青得可怕,下頜線條繃得死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月光從他身後投下長長的陰影,將他半邊臉埋在黑暗中。
關鍵時刻,還是李伯顫巍巍地站了出來。
短短幾日,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仿佛被抽走了十年陽壽,兩鬢的白發在夜風中飄搖,襯得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愈發憔悴。
“府上老爺...仙逝了...。”李伯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被夜風撕扯得支離破碎︰“今日怕是...不能再留諸位過夜了...望諸位老爺...念及與我家老爺多年的情分...。”
賓客們的表情精彩紛呈,有驚愕,有嫌惡,更多的則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但此刻他們都默契地擺出同一副面孔,異口同聲地應和︰“應該的,應該的...。”
話音未落,這些衣冠楚楚的客人便迫不及待地在僕人引領下作鳥獸散,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會沾染晦氣。
房間里,不著片縷的孟老爺子靜靜躺在床上,皮膚已經開始呈現不自然的灰白。
地上,孟文懷如同一尊雕像般佇立,只有劇烈起伏的胸膛泄露著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程玉珠的酒早已嚇醒了大半。她死死捏著裙擺,指節發白,絲綢面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
最終,她咬了咬下唇,轉身離去。
慘白的月光潑灑在青石板路上,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而扭曲。
小皮鞋叩擊石板的噠噠聲在空蕩的庭院里格外清脆,像是某種不祥的倒計時。
她真的該走了。
然而命運從不遂人願。就在程玉珠即將回到暫住的小院時,路旁灌木叢中突然竄出一道黑影!
“啊!”程玉珠驚叫一聲,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石牆。
月光下,她終于看清來人,是孟文遠。
但此刻的孟文遠哪還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瞳孔擴張到極致,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月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將他半邊臉照得慘白,另半邊則完全隱沒在陰影中,活像戴了張可怖的面具。
程玉珠心頭警鈴大作,轉身就要逃跑。就在這時,風中忽然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戲腔︰“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這聲音仿佛一劑毒藥,孟文遠的表情瞬間變得恍惚。
他機械地邁開步子,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的木偶,嘴里不停地呢喃︰“婉婉...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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