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遠的話音剛落,孟文懷猛地轉過頭,目光如刀,直直釘在孟文遠的臉上。
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能剖開皮肉,直窺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孟文懷本就懷疑母親的死與二房脫不了干系,如今見二哥這般阻攔報官,心中的疑慮更深一層。
孟老爺妻妾雖多,子嗣卻稀薄,膝下僅有三子,他與大哥是孟夫人所出,而二哥孟文遠,則是二太太的兒子。
如今,大哥慘死,母親又暴斃,最大的得益者是誰?
答案不言而喻。
堂內陷入死寂,只有孟老爺的拐杖在地面輕輕敲擊的聲音。老人低垂著頭,渾濁的眼楮里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父親!”孟文懷再也按捺不住,厲聲喝道︰“母親與您夫妻三十載,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您竟連替她討個公道的心思都沒有嗎?”
他猛地站起身,一字一頓,聲音嘶啞︰“您看看母親的樣子!您看看她呀,若非奸人所害,難道真要相信那丫鬟的瘋話,說是厲鬼索命不成?”
“住口!”孟老爺像是被戳中了痛處,面色驟然鐵青,身形搖晃,幾乎站立不穩。
孟文遠見狀,連忙上前攙扶,手掌在父親背後輕輕拍撫,生怕老爺子一時氣急,再出什麼岔子。
屋內一片死寂,只听得見孟老爺粗重的喘息聲。
半晌,他終于閉了閉眼,長嘆一聲︰“報警吧。”
此言一出,孟文懷緊繃的脊背微微松了幾分,而孟文遠的臉色卻瞬間變得煞白,他隱晦地瞥向妻子林靜姝,卻只對上她木然的神情,眼底無波無瀾。
既然決定報警,孟老爺環顧四周,看著亂作一團的內宅,又嘆了口氣︰“你母親既已去了,後宅的事,總要有人主持……。”
話未說完,他突然對上孟文懷的目光——那雙眼眸里盛滿了恨意與不甘,生生將孟老爺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依照孟老爺的心思,孟夫人既逝,理應由二太太接管內宅。
可如今孟文懷正懷疑母親之死與二房有關,怎會容許二太太掌權?
然而,除了二太太,眼下也無人可用,孟文懷心中屬意程玉珠,可她尚未過門,名不正言不順,這事說破天去,也根本輪不到她插手。
按理說,家事該由孟老爺定奪,可他對這個孟文懷幼子寄予厚望,再加上孟文懷帶回的程玉珠出身名門,孟老爺不得不顧及他的態度。
一時間,父子二人僵持不下,空氣凝滯如鐵。
“老爺。”就在此時,冬雪突然上前一步,聲音悲痛中又帶著幾分恭敬︰“夫人在世時,常夸贊二少奶奶賢惠能干,還親自教導過她管家之事,不如……。”
她的話未說完,但意思已明。
父子二人同時看向林靜姝,後者似是一怔,顯然沒料到這樣的餡餅會落在自己肩上。
孟老爺沉吟片刻,最後點了點頭,雖未直接交給二太太,但林靜姝畢竟是二房兒媳,權力終究還是落在二房手中。
孟文懷雖然心有不甘也未反對,二嫂林靜姝素來溫婉賢淑,又與母親關系融洽,想必不會包庇真凶。
見二人默許,林靜姝連忙低頭,生怕被人瞧見眼底一閃而過的喜色。
直到父子二人重新商議起孟夫人的後事,她才悄悄抬眸。
這一抬眼,正對上不遠處冬雪意味深長的微笑,那笑容像是燈籠里尚未燃盡的蠟燭,明滅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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