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舒姣又仔細看了那脆弱的小崽子一眼。
確確實實是沒從那巴掌大的臉上，看出哪兒像她。
不過乾元帝這麼說了，她就應著吧。
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父皇，您說得對。”
舒姣一臉真誠，“這孩子長得好，一眼像兒臣，不過這眼楮，定是隨了您。”
胡話嘛，這不是張口就來。
偏乾元帝很認真的點頭。
他很疼這孩子。
“以後生不生隨便吧。不生的話，這孩子可得養好。”
乾元帝是個想得開的。
這生孩子太耗人了。
眼下繼承人出來了，他確實舍不得自己那明顯是一代聖君的好太子，為生育的事兒再三損耗自個兒的身體。
舒姣輕笑了聲，“知道了父皇，我心里有數。”
她也沒打算再生。
有個崽子就夠了。
以後她那些兄弟姐妹們府上，那麼多崽子，還不夠她的崽子用嗎？
何必非得她來生？
等舒重華稍大點兒了，那張臉真真是生得和舒姣一模一樣，年齡又小，瞧著可愛極了。
乾元帝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把崽子抱走親自撫養。
舒重華也是個聰明的。
過目不忘，一教便會。
乾元帝激動的對著老老實實、兢兢業業辦差多年的兒子們，一個勁兒猛炫耀。
“說朕不會教孩子？”
“朕怎麼就不會教孩子了？”
“是你們笨。”
“瞧瞧重華，朕一說她就會了。”
“她才五歲，她就知道該施恩朝臣、恩澤百姓、關懷老卒……你們呢？”
“朕當年教了一遍又一遍，你們腦子跟被豆腐糊了似的，辦點事兒辦得亂七八糟，還得朕收尾。”
沒用啊！
幸好。
幸好他這麼多崽還有個大保底，要不然他真是死不瞑目。
太子也好。
生一個，就是大保底。
難道……
少生優生？
乾元帝蹙眉尋思著，再瞅自己那些傻瓜崽子府上那麼多孫輩，沒一個比得上重華的，更覺得他猜想是對的。
果然，生多了質量就下降了。
他早該就讓皇後把姣姣生下來就好，何苦生這麼些蠢的來折磨他！
皇子們︰……
不敢反抗親爹，轉過頭對自家崽一個勁兒猛訓。
你看看人太子的崽！
皇孫們︰……
阿巴阿巴……
爹啊，娘啊，要不你們先看看太子的腦子呢？
皇家的氛圍，突然變得格外“父慈子孝”起來。
一場春雨，一陣秋霜，四季交替間，時間緩緩而逝。
乾元帝老了。
他是真的壽數到了。
之前還想禪讓給舒姣，舒姣沒同意，自己跑出去打地盤去了。
乾元帝能怎麼辦？
一邊苦哈哈的處理政務，給舒姣提供糧草補給，收拾剛到手的地盤，一邊還得給舒姣發去最真誠的召喚——
太子，你快回來！
朕雖然是想要擴大國土面積，但是，目前人手不夠啊，咱休養兩年再打吧！
舒姣發出遠程的安慰——
沒事兒，父皇。
兒臣自己找補給！
乾元帝︰？
朕說的是這事兒嗎？
但舒姣一出去就拽不回來，他也沒轍，只能在皇位上抱著重華，辛辛苦苦的盼逆女回來。
舒姣確實也回去了。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東邊打完了。
再打，得跨海。
荀之攸當使臣搞海上環游去了，可是路線還沒摸熟，地圖還沒到手，沿海各大小國的情況也沒摸清楚，不方便動手。
不過沒關系。
等個三五年便是。
舒姣等得起。
乾元帝等不起了。
他躺在床上，雖年邁，可一雙蒼老的眸子仍叫人望而生畏。
一頭猛虎，哪怕老死了，虎威猶存。
“太子。”
乾元帝輕咳嗽著，目光堅定的看著舒姣，“梁朝，交給你了。”
舒姣滿臉鄭重的與他對視，“父皇放心。”
“海外……”
“打。”
“對。”
乾元帝氣弱的說不出話，但他很滿意點了點頭，“還有，西域……”
“兒臣知道，最多五年。”
“好！”
乾元帝這下真滿意了。
他知道，舒姣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有人會繼承他的遺志——
將刀鋒揮向梁朝之外的每一寸土地，將馬蹄踏過的地方都變成梁朝的國土。
有這樣的繼承人，死也值了。
“別傷心。”
乾元帝感受到舒姣握住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那雙往日里裝載著野心和狂妄的眼眸，此刻滿是悲痛與哀傷。他的太子是真的將他這個父皇，放在了心上。
“別傷心。”
乾元帝重復強調著，“好好兒的。死也，沒什麼，大不了。朕，在下面也會保護你。”
“好。”
舒姣聲音也溫柔下來，“父皇且在下面，好好的看著。”
“朕，撫養重華時，一直在想……”
許是時間不多了，乾元帝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若是，你年幼時，由朕親自撫養就好了。”
“好。”
舒姣聲音略有些沙啞的笑笑，“那父皇且等著。下輩子兒臣還做您孩子，您可得好好撫養兒臣。”
“當然。”
乾元帝又絮絮叨叨一陣兒。
直到感覺還剩一口氣吊著時，他才看了眼跪在一旁無聲哭泣的笨蛋崽子們，和心腹大臣們。
“我走後，勞煩諸位替我照看好太子。”
這是對心腹大臣說的，“她不會虧待你們的。”
“臣，遵旨。”
大臣們應著聲兒，眼里滿是悲切。
曾經被他們視為信仰的主子，即將逝去。
他們此刻真真是摧心斷腸，恨不得追隨而去——
太子再完美，卻也不是他們所效忠的主子。
“陛下慢走，且等等臣。”
一位老臣，強忍著悲痛顫著聲兒道。
“哈，你個老小子，真是大膽，竟還敢讓朕等你。”
乾元帝忽得來了精神，笑道︰“行吧，朕就等等你們。等到了地底下，可還得來幫朕才好。”
這話一出，屋里當即哭聲震天。
外頭不知情的，還當乾元帝沒了，差點兒都跟著哭了。
吩咐完朝臣，乾元帝才看向一群不成器的孩子，“你們日後，且都安分听太子的話，莫要讓她操心。”
“是。”
一群已封王封伯的孩子們，齊齊應著聲兒。
彌留之際，乾元帝最後看了眼舒姣，笑了笑，便很是安詳的閉上了眼。
“皇上——！”
邊上兩個哭了許久老臣，沒受住這劇烈的刺激，兩眼一閉就暈倒在地。
“太醫！”
舒姣嚇得連忙讓太醫給他把脈。
可別乾元帝剛走，他留的心腹就嘎倆個追上去。
那她也太對不起便宜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