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
小吏也是面黃肌瘦的模樣，眼淚直往外流，“大人明鑒，下官，絕沒有貪一粒糧食！”
“朝廷的賑災糧，七成供給了祁水縣，下官就只拿到兩袋子。”
“下官和百姓都將家中剩余糧食都拿了出來，這已經是最後一點兒了。若不再省著點兒吃，怕是、怕是……”
這粥雖然稀，但好歹還有點米能喝進肚子。
若真大飽一頓，然後沒了下頓，災民們在餓極了之後，絕對會殺人相食的！
他們擔不起那個責啊！
聞言，舒姣臉色一沉。
七成供給了祁水縣？
呵！
好啊！
怪道她之前去祁水縣察看，那邊無論災情恢復還是流民安撫，都做得很好。
原來是資源大幅傾斜了！
想來那群人也沒料到，她會突然折返，隨機選中一個災區前往吧？
舒姣眼刀子瞬間殺向王啟明。
王啟明肩膀一榻，“臣，有罪。”
錯已經造成，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已經做好擔這個責，最後被降職斥責的準備了。
但舒姣沒罵他。
轉過身，看著喝著清湯寡水，餓到身體干癟，听到響動顫巍巍要朝他們一群人行禮的災民，舒姣深吸口氣。
“鄉親們！”
舒姣走進雨中，聲音穿透淅淅瀝瀝的雨珠，落到眾人耳中，“本宮是當今聖上的三皇女，熙寧公主。”
“听聞羨州災情，父皇日日擔憂。”
“天災無情，父皇和朝廷卻不會忘記你們！”
“是我來遲了。”
“是我處理不當，讓你們受苦了。”
“大家放心，最遲三日，災糧和藥材便會送來。請大家再次堅持堅持，我們很快就會度過這個難關！”
聞言，災民死寂的眼中，終于泛起一絲生命的漣漪。
“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三天，三天糧食就能來？”
一位老者嗓音哽咽的問道。
看得出，老者在這個村子有些影響力，因為剛才災民的目光都在看他。
“對。”
舒姣伸手，握住老者顫抖的手，高聲道︰“最多三天，我給大家擔保，最多三天糧食就能到！”
“好！好！我們、我們能活下去了。”
老者凹陷的眼窩里泛著淚光，“多謝大人。多謝公主！”
能听到這個承諾，就夠了。
他們就有希望了！
迎上災民們感激的眼神，一群權貴二代的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
他們抬眸看向站在最前面的舒姣。
大風吹起她的衣衫，本該是天潢貴冑的她就這麼融入命如草芥的災民之中，單薄的背影似乎如山岳般穩重。
熙寧公主……
熙寧公主，好像真的蠻不錯的。
“你們村的房子，都沖毀了嗎？”
那頭，舒姣已經開始詢問受災詳情，“牲口呢？還有活的嗎？”
“沒了。”
“都沒了。”
“人也沒了。”
“我們村，原本271口人，就剩42個。其他的，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被沖到別的地兒了。”
老者苦澀而自嘲的笑笑，“好歹，咱們還活著。”
天災之下，有條命就不錯了。
還求什麼呢？
“都來登記一下吧。至于不在的那些人，我們會全力尋找。”
舒姣柔聲安撫起來。
其余官員見狀，也開始幫著去詢問、做記錄。
舒姣看了他們一眼，把身上帶的充饑和以防不備之需的干糧，都遞給施粥的小吏。
“大人，這些？”
“你們拿著，務必要叫大家都撐到第三天。”
舒姣說著，又問道︰“你叫什麼？”
小吏︰“下官，張大全。”
“張大全，好好干，我記住你了。”
舒姣說著，隨手從旁邊拿起個殘破的粗陶碗，走到鍋邊。
小吏握著長勺猶豫起來。
舒姣一把搶過，從頂上舀走一碗米湯，邊喝邊跟災民閑聊起來。
也不提什麼死了人、親人失散這些慘事兒，苦中作樂的跟他們聊點兒歡快的東西，也好讓他們有活下去的念頭。
說實話，這粥口感真的很糟糕。
003看見都心酸，“宿主姐，你啥時候吃過這苦啊？！”
“沒事兒。”
舒姣眼神掃過神情終于輕松了點的災民們，“應該的。賑災救濟，救濟的不止是身體。”
還有受災百姓千瘡百孔的精神。
人的韌勁是很足的。
只要有點盼頭，再苦，也都能咬咬牙堅持下去。
更何況，舒姣是要來刷名望的。
她要是自己在那邊吃干糧，讓災民喝稀米湯，信不信她還沒回朝堂，彈劾就送到乾元帝眼前了。
既然有順位繼承的可能，她就不想給自己留話柄。
003點了點頭，這操作它還是懂的。
就是心疼自家宿主遭罪罷了。
許是親眼目睹這淒慘絕望的災難現場，回去途中一群人愈發沉默。
“公主，臣……”
到了駐扎地，王啟明便跪在舒姣跟前請罪。
賑災糧分配問題，是他的錯。
舒姣剛才在上頭沒追究，是因為場合時間不對，回來了他自己就該懂點事兒。
“王大人吶~”
舒姣語氣沉重的喚著，“你是賑災的老手了，怎麼還能犯下這種錯誤？”
“臣……”
王啟明臉上閃過幾分羞愧，“臣失察，請公主降罪。”
“本宮知道，眼下事情雜亂繁瑣，忙起來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
說著，舒姣語氣便柔和下來，伸手扶起王啟明，“你有錯，本宮也有失察之錯。現在你該做的，是將這些錯誤修復。”
“此事，莫要再發生第二次。”
王啟明也算是個管理型能臣。
何況這種錯誤，在賑災情況中不算少見，舒姣也不會一直揪著不放。
重重落下，輕輕揭過。
才能拉攏到人。
“公主？”
聞言，王啟明略有些錯愕。
還是頭一次听到，犯了錯帶頭老大沒讓他全背鍋，還跟著扛的。
哦~
不。
當今聖上也是如此。
心腹犯錯，當今聖上也會扛事兒。
王啟明又想到剛才在災民面前，熙寧公主沒說他有錯，而是她處理不當……
這公主能跟啊！
能跟！
熙寧公主這是拿他當心腹對待了啊！
“臣明白了！”
王啟明沉聲應下，“臣這就去查，定不會讓此事再發生第二次！”
“本宮自是信你。”
舒姣點點頭，還關心了一句，“你要注意休息，保重身體。本宮還指著你多給本宮出出力呢。”
王啟明︰啊——！
公主她關心我。
她看重我！
我王啟明，今日得遇明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