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迎著乾元帝威懾力十足的眼神,舒姣沒有絲毫退縮。
她一步步走上台階。
直到她站在身邊時,乾元帝忽得眼神一柔,語氣也隨之溫和下來。
“長大了。”
他似一個慈父一般,“朕記得你剛生下來時,還只是個皺皺巴巴的小嬰兒。”
“淑妃將你養得極好。”
“只你膽子小,朕每每去,你都不大喜歡跟朕說話。”
說著說著,他還有點兒悲傷起來了,略有些責怨道︰“你打小就不親近朕。”
“父皇莫不是欺兒臣年幼,尚不記事乎?”
舒姣半坐在旁,態度也隨意下來。
“哦?”
乾元帝略感疑惑。
“啊~~”
舒姣輕笑起來,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盤算,“今年我見父皇,攏共九面。”
“加上今日,倒湊了個十全十美。”
我長這麼大了,今年你還給我賜婚,咱倆都沒踫到十次面。
足可見從前就這樣兒。
你自幼忽視我,眼下怎麼好意思怨我不親近你?
說罷,舒姣語氣忽又親昵起來,“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只是兒臣心里難受呀。”
“若父皇願賠償兒臣一二,兒臣便也不計較了。”
乾元帝被舒姣暗里損一頓,面不改色,甚至還覺得有點兒好笑。
他對所有子嗣都一樣。
不親近。
但舒姣是頭一個因著這些老賬本,明目張膽尋他要賠償的。
簡直是倒反天罡!
“既如此,你為何不主動找朕?”
乾元帝又問道。
“父皇。”
舒姣白了眼他,陰陽怪氣道︰“這政務才是您的皇後娘娘呢。母妃都來不了此處尋您,何況兒臣?”
乾元帝不耐煩應付後妃。
尤其是後妃那些送湯湯水水的爭寵手段。
便干脆下了聖旨,除非有正經事,否則不讓後妃去前朝。
對舒姣這話,乾元帝倒沒什麼想法,只一臉懷念道︰“朕雖鮮少看你,卻也知曉你的事。”
“朕記得你五歲時,與你四皇妹搶一只狸奴,倒惹得淑妃跟怡嬪吵鬧一番。”
有這事兒?
舒姣翻了翻記憶,瞬間明白,乾元帝這是懷疑她了。
也是。
突然性情大變,誰都得懷疑一下。
“父皇記錯了。”
舒姣搖搖頭,“是四皇妹為了一只狸奴,推倒了兒臣。”
“母妃罰了怡嬪與四皇妹,兒臣也得了怡嬪送的賠禮,還有父皇為了安撫母妃送給兒臣的一個雙魚佩。”
“你倒是大度。”
“大度不大度的另說,那麼多好東西到手,兒臣怎好再怨怪四皇妹呢?”
“哈~”
這話乾元帝很認可。
情緒都是次要的,到手的好處才是真的。
不然的話,他剛登基時,就該被那群野心勃勃的皇親朝臣給氣死了。
把腦子里那點兒關于舒姣的,為數不多的記憶拎出來,再三試探,暫時認可舒姣還是自己的種後,乾元帝也不裝了。
臉色“唰”一下嚴肅起來,帝王威嚴又瞬間上身。
“啪。”
乾元帝丟了本折子給舒姣,語氣里帶著幾分疲倦,“看看吧。”
一听這話,舒姣就知道,她過了第一關。
接下來,是第二關。
她尋思,乾元帝應該不會給她太難的折子,結果打開一看——
羨州急報︰
連日暴雨,致禹河與湘河並流決堤,下河地區被淹沒十之三四,百姓溺亡無數,漕船受阻……
看到這,朝政熟手•舒姣的眼神已經變了。
她太明白,這短短幾行字在封建時代到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又一次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死生別離;
意味著又一次大規模瘟疫現世;
意味著一筆極其龐大的賑災金額,和一大批極有可能趁機作亂、上下勾結、行貪污之事、欺壓百姓的官吏……
“怎麼?怕了?”
察覺到舒姣眼神凝重起來,乾元帝平靜的問了句。
不是想坐他這個位置嗎?
不是野心勃勃敢當著他面,說自己是最好的選擇嗎?
只這一樁水災,便不敢動了?
那趁早回你的公主府,安安心心做個皇權庇佑下安然快活的小公主去吧。
舒姣沒應這話。
她皺了皺眉,內心盤了一筆賬,“父皇,戶部撥得出40萬賑災款嗎?”
“40萬?”
乾元帝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異,“你倒是掐算得準。”
不錯。
這次情況嚴重,乾元帝原本的賑災預算差不離就是這個數字。
只可惜……
“哎~”
乾元帝輕嘆一聲,“拿不出。”
許是覺得舒姣確實有天賦,他才又解釋道︰“戶部雖然有銀子,但……”
“但要預留一筆費用,預防十一月鄆城之戰。”
舒姣接了他留的話口。
“不錯。”
乾元帝頗為贊賞的看她一眼,“戶部最多能撥三十萬。”
戶部的銀子,每一兩都有它的用處。
你就是把戶部榨出血,也掏不出半個多余的銅板兒來。
“戶部尚書章凌雲,摳摳搜搜的,這麼多年都沒個長進。”
舒姣皺了皺眉,大膽開麥,“光想著節流,不想開源。多年來,戶部都沒個營收,怪道這銀子花起來不趁手。”
“父皇該早換了他去。”
父皇啊~
你的寶貝女兒,可不是突然變異的,而是很早之前就關注這些事兒了哦。
你是感到欣慰,還是提防呢?
乾元帝試探舒姣的脾氣心性,舒姣又何嘗沒有試探他的意思?
試探出好消息,便安心等著順位繼承。
試探出壞結果,就尋個借口出京,猥瑣發育一陣,直接舉旗造反。
現在就看乾元帝,能給什麼結果了。
“話雖如此,卻也只有他,能把戶部看得好。雖說掙不來多的錢,但也沒叫朕為難。”
乾元帝對章凌雲,還算是滿意的。
想著,他眼眸微眯,“如此說來,你是有賢才要舉薦給朕?”
既然你早早關注朝堂,手上總不能沒人吧?
如此安插人手的大好時機,你要放過嗎?
“父皇,那是兒臣的人。”
舒姣嘴上撒著謊,絲毫不心虛,“兒臣還沒捂熱的人才,怎麼能輕易交給您呢?”
“天下萬才皆該為朕所用。”
乾元帝聞言輕笑一聲,“不過朕倒是不知,何時你出去搜羅過人才?”
是手上真有人?
還是順水推舟,撒謊騙他呢?
——今天有點事耽擱了下,等我恰個飯再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