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籠內,青火正在空中慢悠悠地飄著,漫無目的,就像一葉小舟行于漫漫長河里,隨波逐流,一直向前。
它要去往何方?
它會在何時到達盡頭?
散落的月,映著銀河里,被擊碎,化作雪,至高處的瀑布垂流而下。
最後,一滴碎月。
落在了少年的臉上,順著臉頰往下滑去,像銀色的淚。
許一笑睜開眼,此時此刻他躺在了地上,鎖鏈困著他的身軀,每動一下都有金咒刺激著他體內的煞氣,讓他感覺到靈魂上的刺痛。
煞氣在自己靈魂待久了,都要變成自己的了。
“…呃。”許一笑發了微弱的聲音,青火躍動著,來到了他的身邊,而許一笑抬起手觸踫了一下,青火順著他的手掌心蹭了蹭︰“乖,那個小修士回來了嗎?”
青火晃了晃,表示沒有。
“……把這件事擺托給一個修為低的孩子,好像不是很光彩…不過應該會有長輩跟著他的……”許一笑側躺著戳了戳那青火︰“過會和他說句抱歉?不過得有歉禮吧,可在下真的是身無分文。”
青火不會說話,但是繼續蹭著許一笑的指尖。
“如果回不來的話……那……”許一笑抿唇,似乎在做什麼決定那般,眼里充滿了掙扎。
“嘿!驚喜嗎!”
就在這時, 當一聲,大門被唐山玉快樂地推開了,而他身後的顧延清深藏功與名地收起了劍,轉身就要往其他地方走。
許一笑︰?
“不愧是顧師伯,找個鬼都那麼快,來,許前輩,我給你把力量帶過來了,請您過目∼”唐山玉抬頭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御劍飛到了上邊,無視了那下方的黑水和許一笑身上的鎖鏈。
許一笑往門口那邊看去,顧延清已經不見人影了,只剩下被劍劈開的封印門。
“…你怎麼不讓你長輩留下來……”許一笑整個鬼都很茫然,非要說他沒有想過唐山玉會這樣出場,還以為會回到老地方等他,可唐山玉卻這樣大大咧咧劈開了門口的封印走進來。
“他去尋劍了,為了鎮壓那些魔做準備……噢,不是說你做不到,我們得有雙重保障。”唐山玉表示他非常相信許一笑,隨後他把那朵自幻境里的花拿出來放在了許一笑的手里。
“找到了,這力量被當年的修士用作鎮壓戰場死去的煞鬼了。”唐山玉給許一笑解釋了一下,然後就直勾勾地盯著這鬼看︰“許前輩,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要將其吸收,然後把外邊的魔給喊回來……就算要鎮壓也得把它們聚在一塊吧。”許一笑接過這朵花,探查一番後發現無誤後就告訴唐山玉。
“好啊。”唐山玉繼續看。
“……你不走嗎?接下來這里可不安全,因為到那個時候所有的煞氣都會被我集中在這一層。”許一笑抬頭看了人一眼,問道︰“出去吧,這里有前輩我呢,你這個小輩回去等著就好了。”
“…這個時候就擺起長輩架子了。”唐山玉頓了頓,略微皺眉,不過他也依言起身,“那我真的走了?”
“……我沒錢。”許一笑低眉順眼的說了那麼一句。
“……我也不是那種人。”唐山玉溫和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說,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沒有我就走了。”
“沒有。”許一笑搖了搖頭,他手里捧著那朵小花,在四周被煞氣影響而昏暗的環境里,這朵小花正隱隱約約閃爍著白色的光芒。
唐山玉看了一眼,就走出了門,可走了幾步路後,他總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太過弱小了,他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了。
心安理得地等著最終的結果吧。
……
“顧師伯,你說真的有人能夠在那麼多的煞氣撐住自己的神識而不消散嗎?”在回來的路上,唐山玉曾經問過顧延清這樣一個問題。
“很難,你是想問許一笑吧?他有這樣的毅力我很佩服他,但是應當也差不多到時候了。”顧延清頓了頓,然後說︰“我想他應當是想用自身的煞氣鎮壓那些魔回到底部,可那個時候,滿座塔的煞氣都會集中于那里。”
濃度和那人平時所承受到的不一樣。
“所以,很有可能,他最終會變成和那些魔物一樣。”顧延清看了過來,眼里帶著片刻憐憫︰“這就是他的選擇,山玉。”
“你有助人的憐憫之心是好事,你先前所說的貪心之事我也認可。”顧延清這個時候確確實實像個長輩那樣語重心長地和唐山玉說著什麼︰“但,你要明白,有些人是會選擇自己走向自我毀滅的道。”
“到那個時刻,我們只需要尊重它。”
就算它的結局或許並不美好。
……
“師父,這樣是對的嗎?”唐山玉抬起頭想要去尋找什麼答案,他仰望著此時此刻的牢籠,這里困住了很多很多東西,同時也誕生了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奇跡。
他們是如何建立起斷惡庭,又是怎樣將如此龐大數量的魔物困在這里的。
其中的艱險很難想象。
盡管現在的斷惡庭已經不是原來的斷惡庭,可它誕生的那一刻的確是為了世間正義。
“……嘖,既然這里斷惡庭,那就應當惡有惡報的同時,也要善有善報啊。”唐山玉如此不滿的說著,他伸出手撫著自己的胸口,這里,曾經有朵連接著他與那人的同心蓮,也曾被友人的劍貫穿過流下淋灕的鮮血。
而現在,在這里,有顆心髒,正在鮮活地在里頭跳動著。
于是,唐山玉轉過頭。
……
與此同時,顧延清也在深處那里找到了那把劍,只一眼他便發現這劍似乎是幻境里那晏明心所拿的那一把。
可其劍的主人早早在酒馬坡戰役上死去,所以應當並非庭主才是,那麼這庭主恐是晏明心親人或者繼承人之類的。
顧延清沒有多去想些什麼,他拿起劍輸入靈力查看了一番,發現這劍身上的靈力所剩無幾,唯有一道金色咒印在上面若隱若現。
可能劍本身是被畫滿了咒印,但隨著時間流逝,還有無人問津後,它現在只剩下一道要散不散的咒印。
很顯然,那個付塵所想的用劍鎮壓這些魔物的事情怕是泡湯了。
看來得和他聊聊其他方法了。
不過許一笑那邊應當可以做得到……所以先暫且封印住,後邊再想方法鎮壓好了。
顧延清拿著劍,準備去找唐山玉,然後把人帶上去,畢竟這里過會就很危險了,不能讓唐山玉繼續待在這里。
這是最為穩妥的方法。
“…顧師伯!!!”就在這時,唐山玉的呼喊聲在斷惡庭里回蕩,顧延清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思緒後就將這柄劍握在手上,然後轉身去找唐山玉。
“何事?”待顧延清把人找到後,就看到唐山玉站在關閉許一笑的大門口那兒附近徘徊,他在看到顧延清過來後當即眼楮一亮。
“顧師伯,我想到了一個方法,能夠讓許前輩不會變成那種東西的辦法。”唐山玉說著,然後提起了游歷里的一件事︰“曾經有個叫溫如雪聯合徐家人一同研究出淨魔陣法可以一試,曾經有人為了淨化魔氣做出的貢獻可以用到這里。”
“煞氣與魔氣同源,所以自然能夠被淨化。”
“淨魔法我也知道,可那一道咒文只能淨化一次魔氣。”顧延清看著唐山玉,一字一句地問著︰“你一人,能寫那麼多咒文,淨化那麼多魔氣嗎?”
“顧師伯,我不是說過嗎?你的身後並非空無一人,而我也是同理。”唐山玉笑了一下,他後退一步,對顧延清行了個弟子禮︰“弟子自然知曉此事難成,但還請宗主許我一試。”
“我已在許前輩附近畫好了傳輸法陣,並且傳信于外頭的友人讓他們立陣幫我畫淨魔咒文傳輸進來。”唐山玉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我會在這里畫咒文的同時維護這個陣法,當然顧師伯可以不用擔心我的安危,且不說我身上的黑石,畢竟哪有魔會特地往能被淨化的地方跑呢?”
在那個時候,唐山玉所在的陣法內估計全是淨化魔氣用的咒文,魔物一過去身上的魔氣就要被淨化個徹底了,這種法子類似于剝奪修士靈力的煎熬酷刑。
顧延清看著他,好似又再次听到少年那一句我為何不能全都要。
“……一柱香。”顧延清淡淡開口。
“什麼?”唐山玉一愣,不明白顧延清這句話的意思。
“你只需要維持一柱香。”顧延清那麼說著,然後拿著劍,轉身往外邊走去︰“不會讓你等太久,我保證。”
顧延清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拿著劍,往外走去。
如果顧延清的師門在場,估計會發出一聲大叫,其中秦蘭時所說的話更加直白易懂︰天啊,顧延清,你要開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