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顧延清像是不清楚,又或者他在裝傻,他在給對方一個語言組織的機會。
但是很顯然,對方的語言重新組織一遍還是那番話︰“我們懷疑你們那位弟子和那魔修還有聯系,我們需要和他稍微交流一下。”
“……”顧延清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們來這里就只為了這一件事嗎?”
“魔修的事情自然是至關重要的,你可記得當初屠魔之戰里頭,因為我們當中出了個叛徒,導致了那座城被魔族屠了個干淨,並且那座城的魔氣到現在還沒被清理干淨。”
“城外四周被魔氣寸草不生,如今那里雖在人界,但卻像個小型魔界,無人敢深入其中。”
話題再次被繞了回去。
眼前的信使顯然對此事不依不饒,很難不去多想背後是不是有人想要刻意搞他們隨清宗。
但顧延清因為秦蘭時,已經退讓過了,而這次,也是因為秦蘭時,怎麼說他都不能讓對方踩在隨清宗的撒野。
“不好意思,此事涉及我們宗門名聲,需得我回去和其他長老詳談完再做結論。”顧延清的語氣很是不善,他當場就下了逐客令,只不過信使倒也不惱,也就樂呵呵地被隨清宗請出宗門了。
這信使走後,顧延清當即派人去找散布這種用心險惡的謠言之人到底是誰,與此同時,他還本能地想要去找甦嶺月商量,可才想了個開頭,他才愣愣地想起他師父已經不在了。
于是他選擇把燕明華,宋鳩和孟江離喊過來,可比他們先到的,卻是唐山玉,唐山玉走過來,一副從容的模樣,就那麼在顧延清的對面坐下。
“看,這不就和我當初想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嘛?”唐山玉歪了歪頭,一副很無奈的樣子︰“顧師伯,我說了,師祖剛仙逝不久,一定會有不懂事的狗被其他家伙慫恿著過來要撕咬一口。”
“而我是最好的突破點,因為我不僅和剛入魔的秦蘭時關系匪淺,而且因為我往日的低調,導致我的名聲也不夠大,所以名聲這種東西幫不了我。”唐山玉那麼說著,往後輕輕一靠,盡管他還喝著藥,傷還沒好,但臉色已經好了不少,只不過顧延清覺得他那包扎到脖頸上的繃帶有些刺眼。
“斷惡庭那正義名聲比我大得多,什麼斷惡庭下無冤案,笑話,不過是它身上那好名聲在引導人們去思考罷了。”唐山玉說到這里,抬頭看了一眼顧延清,他微微嘆了口氣︰“我之前那個計劃,便是借用我之前在那言明派杜鶴所錄下來那一系列口供。”
“我要為我親自編織罪名,好達到引蛇出洞的效果。”
“…那你目前又有什麼想法?”顧延清嘆了口氣,便繼續問道︰“斷惡庭方才就是想要來拿人的,只不過我拖延了一下時間,我猜不過幾日,過來的人就不止這一個信使了。”
“顧師伯。”唐山玉很是溫和地抬起手里的杯子,輕輕敲了一下旁邊的茶壺,“你听說過……輿論戰嗎?”
“那是什麼?”顧延清听到這個有些陌生的詞匯,生起了些許興致,接著他端起那邊的茶壺給唐山玉倒了一杯茶,這次茶終于被喝上了。
“嗯,就是……簡單點來說,先讓他們把我罵了個爽。”唐山玉眨了眨眼,笑著喝了一口茶,“先讓這場戲,來到高潮,我們再給他們看的熱鬧來一場反轉的戲碼。”
“唐師佷真是聰慧,只不過唐師徒想要怎麼反轉呢?也讓師姑我听听看?”燕明華笑吟吟地走進來,尋了個位置便懶懶地坐下了。
而跟在她後頭的有宋鳩和孟江離,而宋鳩熟練地看了一眼唐山玉身上的傷,確認一下情況後便也心安地坐下了。
孟江離咻咻地跑過來,坐在了唐山玉旁邊,她就那麼盯著唐山玉在看,可能是想要把唐山玉當秦蘭時替身吧……開玩笑,可能是因為太想秦蘭時了,所以就借著他唯一的徒弟去想念了。
“…這個反轉其實不好控制的。”唐山玉沒想到受到了那麼強烈的目光注視過來,他撓了撓頭︰“你們沒打過這個輿論戰嗎?”
“……我們需要嗎?”顧延清的眼神可謂是正直無比。
燕明華認真想了想,隨後無比從容地擺了擺手。
宋鳩果斷搖頭。
孟江離對這些沒興趣,但是她會喝茶。
隨清宗的眼神是正直,可能他們就算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但是都憑借強大的實力取勝了。
人們都是崇拜強者的。
“咳,好吧,如果只是憑借輿論戰,效果或許還不夠,我們還需要更激烈一點的東西。”唐山玉說著,不知為何有一種莫名的壓力籠罩著他,總之,他伸出一根手指,繼續往下說道︰“嗯,第一步,先讓這天下人都罵我吧。”
盡情地,罵個痛快吧。
畢竟……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事?”一位路過此地的散修听說了這件事,他一臉震驚,“這…這真是有違人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怎可……”
“沒想到大宗門看著浩然正氣的,居然背地里還有這種勾當!”這是看不得人好的修士,他覺得自己沒有錯,並且開始大肆宣揚起來了,甚至還在里頭添油加醋了一番,好像真的是自己看到的一樣。
“…這,會不會有什麼隱情?秦尊者和唐小友那麼好看,不應當啊,我還挺喜歡他們倆的……”這是有些猶豫的顏控修士,但是她們也並未直說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猜疑,憤怒,不滿,嫉妒……等等這些屬于人的負面情緒正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靜待著那一瞬間的爆發。
而這場爆發,是在有人提供了一枚水鏡,水鏡里頭錄下來杜鶴笑嘻嘻但是又很疲倦說出來的話︰“什麼?你說指使我的人?”
“啊∼你那麼想知道嗎?”
“我…我知道這個人!”有人認出來了杜鶴,“這不就是幾十年前那個……那個罪人杜鶴嗎!!”
“誰啊?前輩你給我講講唄?”不認識的人為了吃這口瓜特地湊了過去,很是期待地問道︰“這個杜鶴到底犯了什麼事?”
“他?他犯的事可大了,斷惡庭在他死之前目前都不知道他受誰的指使。”這個前輩給人講了一遍當初的事情經過,這讓吃瓜的人露出了憤怒的表情︰“總之,這個水鏡到底是誰給出來的,難不成是斷惡庭他們弄的嗎?”
水鏡上的杜鶴像是欣賞又像是在等待什麼,很快,他就說出了那個名字︰“是隨清宗的唐山玉指使我的。”
而這內容也被人驗證過,都是真的,並沒有作假的可能。
這驚雷可謂是大得出奇,一瞬間,人們的情緒就爆炸開來了,當即就有的看不慣隨清宗的小宗門出手了,這火在隨清宗的敵對宗門的引導下越燒越旺。
只見這火直接燒到了隨清宗大門口來了。
而斷惡庭也發現了此事,他們細想了一下,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個證據是從何而來的,不過目前已經是他們的優勢了,所以斷惡庭又派了幾個人過來找隨清宗聊聊天了。
“顧宗主,目前的情況可太嚴重了,所以我們又來打擾您了,大伙們的呼聲那麼高,我們實在是不能當听不見啊。”其中一人開始給顧延清講起了他們的無奈,並且還勸了一嘴︰“我知道您對弟子們的愛護,但是,錯了就是錯了,您也是個明事理的,他這次已經不是單純和魔修有勾結了。”
“……”顧延清的表情依舊不是很好。
“顧宗主……”那人似是還想再勸,就看到顧延清動了動身子,就站了起來,顧延清俯視著他,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顧延清微微垂眸,便輕聲道︰“明日,我親自把他送去斷惡庭。”
“這才對嘛。”信使微微一笑,他覺得談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也就站起來準備告辭走人了︰“我就說你們大宗門就是明事理的,記得,明天要過來啊,不然我會親自過來一趟的。”
說完,斷惡庭的人就又走了。
顧延清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便轉身往屏風後邊走去,因為黑石的存在得以偷听得順順利利的唐山玉正在後頭吃著糕點。
唐山玉看到顧延清進來後就舉起手里的糕點問了一句︰“顧師伯,你要來一份嗎?”
“……不了。”顧延清看著那糕點頓了頓,他還是拒絕了,接著他便坐在了唐山玉的對面,“那個水鏡已經散發出去了,看起來效果不錯。”
“效果不錯就好,唉,一想到我明天去斷惡庭坐牢沒有這些吃,我就非常悲傷。”唐山玉說著,又吃了一塊︰“對了,斷惡庭是先在那住下,然後就等待它的開庭?”
“對,上次杜鶴只開一次是因為他早早承認了,如果你不承認的話,就會開三次,第一次確認你的態度和證據,第二次確認民眾的態度,第三次就是……審判。”
“審判?听著倒是權威。”唐山玉叼著糕點,稍微思索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權威到底能存在多久?對了,顧師伯,叛徒那邊怎麼樣?”
“已經有些眉目了。”顧延清略微頷首。
“有眉目就好,也不枉我挨那麼多罵,接下來只需要等明日的斷惡庭就行了。”唐山玉想了想又道︰“顧師伯,沒事,要是最後他們死不放我出來,那我也就只能蹲一下牢了。”
“…不行。”顧延清對此搖頭拒絕了︰“我會把你接回來的。”
“…好吧。”唐山玉沒有多言,他又邀請了一下顧延清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點甜糕,顧延清這次沒立馬拒絕,而是輕輕地來了一句︰
“你說阿 他現在如何了?”
這語氣,這望糕的神態,唐山玉都要懷疑這句話的下一句是︰你說阿 他會不會連這些糕點都沒得吃呢。
不過顧延清並沒有如願地說出下一句,而是在等待唐山玉回答他方才那問題。
“…按你之前說的,謝 對那些魔主來說有用,估計生命方面不會有事。”唐山玉吃完手里的糕點拍了拍手,隨後想了一下書里的劇情︰“顧師伯覺得那些魔主的目的是什麼?”
“…不知。”顧延清搖了搖頭,他並非全知全能。
“嗯…就是,這是我的一個猜想啊,就是我單純的一個想法,就是除了謝 被帶走外,那把魔劍也被帶走了。”唐山玉努力從書里的劇情中分析一下,“有沒有一種可能,謝 要去當魔尊了?”
顧延清︰……?
這個分析是不是有點超越他們目前獲得那些線索里的認知。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只是猜想。”果然根據書里的劇情給出答案果然太過突然了嗎?唐山玉輕咳了一聲,隨後輕輕將這個問題掀過去︰“反正活著總能相見,到時候就知道了。”
顧延清沒有繼續問了。
而唐山玉略一低頭,就瞧見了顧延清手腕上的貝殼手鏈,那手鏈很明顯和謝 先前戴著的一樣,當初唐山玉就很好奇謝 為什麼會戴著這種東西。
因為無論是謝 還是顧延清,似乎都對這種東西不太感興趣。
這是一串不應該出現在他們身上的手鏈。
“…顧師伯,你喜歡他?”唐山玉問得也很直白,雖然早就給謝 推理過了,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問過顧延清本人。
而顧延清听到這一問,本能地躲閃一下唐山玉的目光,這一躲,就足夠明顯了。
“…顧延清。”唐山玉很是膽大地直呼顧延清的名字,他此時此刻就像極了秦蘭時,一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擺在那里,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要作一曲天塌似的。
“我再問你一次,你喜歡謝 嗎?”
……
不知為何,顧延清居然感覺到了那麼一絲威壓。
這到底是哪一種威壓?
顧延清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威壓,可他本人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不太清楚,但是他認真地回答了唐山玉︰
“是,我喜歡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