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入口在廚房後面，肯定會有保鏢把守。
胡天佑從書房順走了一把拆信刀，藏在袖中。
剛走到一樓拐角，他就听見大廳方向傳來喧嘩聲——宴會似乎提前結束了。
沒時間了！
胡天佑快步走向廚房，里面只有兩個佣人在收拾餐具。
“杜先生讓我給地下室那位送點吃的。”他壓低聲音說道，同時晃了晃從餐桌上順來的一盤點心。
佣人見是杜海川的貴客，不疑有詐，便說道“阿彪哥剛出去，鑰匙掛在門後。”
地下室陰冷潮濕，昏暗的燈光下，胡天佑看見周蝶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角滲血，旗袍也被撕破了幾處。
“你怎麼來了？”周蝶看見他，眼楮瞪大，“快走！這是個陷阱！”
胡天佑快步上前，用拆信刀割斷繩索。
“杜海川已經懷疑我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不行……”周蝶虛弱地倒在胡天佑身上，用力地搖了搖頭，“前門後門都有人守著，佐藤一郎專門等著抓你，帶著我，我們都走不了！”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喊叫聲——杜海川他們發現文件被人動過了。
“我知道這里有個備用通道……”周蝶勉強站起來，“洗衣房後面有個小門，通向花園側門，你必須現在馬上走！"
“我們一起走，我不會丟下你不管！”胡天佑扶住她往外走。
周蝶卻掙脫開來，從旗袍內襯掏出一把小手槍。
“我來掩護你，你快走！你放心，杜海川不會殺我的，我知道你來這里有重要任務，任務比什麼都重要！”
腳步聲已經到了樓梯口。
周蝶猛地推開胡天佑“走啊！記住，洗衣房的第三個籃子下面有一個暗格！”
“不行，我必須帶你一起走！”
周蝶突然用手槍頂住自己的腦袋，大聲喊道“你再不走，我就立馬死在你面前！”
“小蝶，你……”胡天佑心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快走！”周蝶打開了手槍的保險栓。
胡天佑只能咬牙轉身沖向洗衣房，身後傳來周蝶的喊聲“杜海川！你這個漢奸走狗！”
緊接著是一聲槍響，然後是更多的槍聲。
洗衣房昏暗潮濕，胡天佑按照周蝶說的，掀開第三個洗衣籃，果然發現地板上有塊活板。
拉開後，里面是個狹窄的通道，勉強能容一人爬行。
他剛鑽進通道，洗衣房的門就被踹開了。
胡天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給我搜！他跑不遠！”杜海川的咆哮聲中夾雜著日語咒罵。
活板下的通道通向花園圍牆的一個排水口。
胡天佑鑽出來時，身上沾滿泥土和蜘蛛網。
圍牆外就是法租界的街道，聯絡站就在三個街區外。
他最後看了一眼杜公館的燈火，轉身融入夜色。
聯絡站里，曹三寶看著攤在桌上剛剛沖洗出來的照片和胡天佑憑記憶畫出的杜公館平面圖，面色凝重。
“佐藤一郎……”他沉吟道，“日本陸軍最厲害的反間諜專家，沒想到他們把他調來了上海。”
胡天佑灌下一整杯威士忌，卻仍壓不住喉嚨里的苦澀“周蝶……她本來可以自己逃的。”
曹三寶拍拍他的肩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份名單……”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上面有我們三個潛伏在警察局的同志，如果不是周蝶，他們明天就會被捕。”
“杜海川必須得死。”胡天佑的聲音冷得像冰，“越快越好。”
“我同意，但現在情況更復雜了。”曹三寶指著另一份文件，“你看這里，杜海川下周不僅要配合大搜捕，還要親自護送一批特殊物資去南京。”
“什麼物資？”
“文件上沒寫，但數量驚人，需要動用青幫的秘密運輸渠道。”曹三寶眯起眼楮，“我懷疑……可能是化學武器。”
胡天佑猛地站起來“我們必須阻止他！”
“冷靜點。”曹三寶按住他，“現在杜海川肯定戒備森嚴，佐藤一郎也會全力保護這個情報來源，我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胡天佑走到窗前，望著遠處杜公館的方向。
夜色中，那里依然燈火通明，隱約還能听到警笛聲。
周蝶生死未卜，而杜海川和那些日本劊子手卻在高枕無憂。
“我有一個想法。”胡天佑突然轉身，“既然正面接近已經不可能，我們就讓杜海川自己走出來。”
曹三寶挑眉道“說具體點。”
“杜海川最大的弱點是什麼？”胡天佑眼中閃爍著冷光，“不是貪婪，不是好色，而是……自負。”
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張照片，那是他從杜海川辦公室抽屜找到的——是杜海川與一個年輕女子的親密合影。
“他最近新包養的這個情婦，是百樂門的一個歌女，叫白玫瑰。”胡天佑指著照片，"據我觀察，杜海川對她極為迷戀，甚至超過了對周蝶。”
曹三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從她身上下手？”
“不是直接接觸。”胡天佑搖搖搖頭，“太危險，但我注意到，白玫瑰每周三下午都會去靜安寺一家法國美容院做頭發，而那里……正適合我們動手。”
兩人低聲商議至凌晨，一個大膽的計劃逐漸成形。
如果成功，不僅能除掉杜海川這個大漢奸，還能截獲那批可疑物資。
如果失敗……胡天佑不願去想這個可能性。
天蒙蒙亮時，胡天佑突然問道“那個被捕的同志……我們的人救出來了嗎？”
曹三寶的表情一僵“行動出了意外，杜海川臨時改變了關押地點，我們的人撲了個空。”
“他現在在哪？”
“根據周蝶的情報，”曹三寶聲音低沉，“應該是在日本憲兵隊的地下審訊室。”
胡天佑閉上眼楮。
又一個需要營救的同志，又一條需要復仇的人命。
這場殘酷的游戲，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
“先休息吧。”曹三寶起身，“明天開始，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
胡天佑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
每次閉眼，都會看到周蝶最後推開他時的眼神——決絕而平靜，仿佛早已預見自己的命運。
窗外，上海的天空漸漸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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