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梅沉默良久，突然問道︰“那個李文明，明知被同志誤會是叛徒，還堅持完成任務？”
胡天佑點點頭，眼中閃過痛楚︰“直到最後一刻，他還想著把情報送出去，我誤殺了他，這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和我父親一樣……”王鐵梅輕聲說道，“他被捕前最後一句話是讓我照顧好弟弟，繼續抗日……”她的聲音哽咽了，“這些年，我帶著鐵柱東躲西藏，最後落草為寇，就是不敢再相信任何政治派別。”
胡天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現在不一樣了，全民抗戰，國共合作，牛頭山的弟兄們有熱血、有勇氣，如果加入新四軍，不僅能得到正規訓練和補給，還能真正為抗日做出貢獻，而不是一輩子當土匪。”
王鐵梅沒有抽回手，但眼神依然復雜︰“山寨不是我一個人的，兩百多號弟兄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不能替他們做決定。”
“那就讓大家選擇。”胡天佑建議道，“把利弊講清楚，願意抗日的跟我們走，想回家的發路費。”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接著是王鐵柱慌張的聲音︰“姐！不好了！趙黑虎放走了那個日本人，還帶走了二十幾個弟兄！他們說……說你和共產黨勾結，要另立山頭！”
王鐵梅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這個蠢貨！那個日本人在利用他！”
胡天佑強忍疼痛下床︰“佐藤一郎一定是去引日軍大部隊了，我們必須立即準備防御或者轉移！”
王鐵梅按住他︰“可你的傷……”
“我沒事。”胡天佑咬牙道，“比起我的生死，山寨的存亡更重要。”
王鐵梅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說︰“我信你一次，但如果讓我發現你騙我……”
“任憑你處置。”胡天佑堅定地回答道。
兩人走出屋子，山寨已經亂成一團。
留下的土匪們分成幾派，有的叫嚷著要下山追趙黑虎，有的主張立即轉移，還有的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王鐵梅站上高處，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
“弟兄們！”她的聲音清晰有力，“趙黑虎被日本人利用了！很快就會有大批日軍攻山！現在，我決定，我們牛頭山正式加入新四軍，共同抗日！願意跟我走的留下，想回家的現在馬上到賬房領十塊大洋路費！”
土匪們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胡天佑忍著傷痛站到王鐵梅身邊︰“弟兄們！我是新四軍派來的不假，但我敬佩大家的抗日決心！加入新四軍，不是當俘虜，而是成為正規抗日武裝！槍支彈藥、糧餉被服，都由新四軍供給！”
“那……那還是我們自己人當頭兒嗎？”一個土匪大聲問道。
胡天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當然！牛頭山抗日武裝改編為新四軍獨立支隊，大當家的就是隊長。”
這番話讓許多土匪放下心來。
最終，約一百五十人選擇留下，其余領了路費下山。
胡天佑立即組織人手加固防御，派偵察兵探查日軍動向，同時讓王鐵梅派人去根據地報信求援。
傍晚時分，偵察兵帶回壞消息。
日軍一個大隊約三百人正朝牛頭山進發，預計明早到達。
而最近的援軍至少要兩天才能到。
“我們只能突圍了。”胡天佑研究著地圖，“從這里往東南方向，有一條獵人小路，可以避開日軍主力，直達新四軍活動區域。”
王鐵梅點點頭，立即下令準備連夜轉移。
土匪們雖然舍不得經營多年的山寨，但都知道形勢危急，迅速收拾必要的武器和糧食。
深夜，隊伍悄然出發。
胡天佑因傷勢行走困難，王鐵梅堅持讓他騎自己的馬。
月色如水，照著這支即將蛻變的隊伍蜿蜒前行。
走到半山腰時，後方突然傳來槍聲。
趙黑虎帶人追上來了！
“快走！我來斷後！”王鐵梅拔出手槍，就要往回沖。
胡天佑一把拉住她︰“不行！你是隊伍的主心骨，不能冒險！”他轉向王鐵柱，“帶你姐先走，我留下掩護！”
王鐵梅還要爭執，胡天佑已經跳下馬，從旁邊土匪手里接過一挺輕機槍︰“相信我，我會追上你們的！”
兩人的目光在月色中交匯，無需言語便明白彼此心意。
王鐵梅咬牙點頭︰“你要活著回來！這是命令！”
她帶著大部隊繼續前進，留下胡天佑和十名自願斷後的土匪。
胡天佑迅速布置了一個伏擊圈，靜候追兵。
趙黑虎帶著約三十人追來，其中竟然還有五六個日本兵！
胡天佑心中冷笑，這下趙黑虎勾結日本人的罪名坐實了。
“給我打！”胡天佑一聲令下，埋伏的土匪們開火了。
趙黑虎的人猝不及防，頓時倒下七八個。
剩下的慌忙找掩體還擊。
交火中，胡天佑瞄準了趙黑虎。
就在這時，一個日本兵舉起槍瞄準了胡天佑！
槍聲響起，倒下的卻是那個日本兵。
胡天佑回頭，看到王鐵梅不知何時回來了，手中的駁殼槍還在冒煙。
“我說過，要你活著回來！”她在槍聲中大喊。
兩人並肩作戰，很快打退了追兵。
趙黑虎肩膀中彈，被幾個心腹架著逃走了。
“不是讓你先走嗎？”胡天佑又氣又急地質問道。
王鐵梅收起槍，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大當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胡天佑啞然失笑，腹部的傷口卻因劇烈運動又滲出血來。
他晃了晃，差點摔倒，被王鐵梅一把扶住。
“逞能！”她責備道，卻小心地攙著他往回走，“隊伍在前面的山谷等我們。”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融為一體。
胡天佑突然覺得，這一路的艱險、傷痛，都值得了。
三天後，這支疲憊但斗志昂揚的隊伍終于與新四軍接應部隊會合。
當看到紅旗的那一刻，許多土匪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不再是草寇，而是堂堂正正的新四軍戰士了！
根據地為牛頭山抗日武裝舉行了熱烈的歡迎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