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城門旁邊的一間小屋里傳來一聲喝問︰“怎麼回事？”
一名佩戴中尉肩章的軍官大步走來。
日本少尉立刻立正敬禮，雙手遞上通行證。
“報告長官，這幾人的證件可疑……”
日軍中尉接過證件，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
他仔細端詳著印章角落的一個微小記號，然後突然對胡天佑露出罕見的笑容︰“原來是竹機關的人，失禮了。”
胡天佑一頭霧水，但面上不顯，只是微微頷首。
日軍中尉親自將通行證還給他，還轉頭呵斥日軍少尉。
“八嘎呀路！連華南司令部特高課的特別通行證都認不出來嗎？”
日軍少尉嚇得連連鞠躬道歉。
更令人驚訝的是，日軍中尉竟然命令士兵拿來幾包干糧和一壺水。
“你們路上用得上，最近地下黨游擊隊活動頻繁，請多加小心。”
胡天佑強壓心中驚詫，道謝後迅速上馬。
直到走出百米開外，他還能感覺到日軍中尉注視的目光。
“見鬼了，”詹姆斯用蹩腳的中文小聲咒罵道，“那個日本娘們到底是什麼來頭？這通行證連日軍中尉都買賬？”
高成功虛弱地咳嗽幾聲。
“我早說過……她不是普通人。”
胡天佑沉默不語。
他悄悄翻開通行證，在內頁發現了一行極小的鉛筆字跡︰竹機關特高課 山本惠子。
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那個“惠”字他不會認錯。
“老胡，你看，通行證有個夾層！”高成功突然指著通行證夾層。
胡天佑小心拆開，發現里面竟藏著一張手繪的地圖，標注了從衡陽到重慶的安全路線，地圖角落畫著一朵小小的櫻花。
胡天佑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
他想起惠子臨終前說的話——“殺你是我的職責所在，但救你是出于我的本能”。
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她確實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人，卻背叛了自己的身份。
“我們必須改變路線。”詹姆斯突然說道，“這張地圖可能是陷阱。”
“不，”胡天佑斬釘截鐵地說道，“就按她標的路線走。”
高成功若有所思地看著胡天佑︰“你相信她？”
胡天佑沒有立即回答。
他回頭望向衡陽城的方向，城牆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就在幾小時前，一個叫山本惠子的女子在那里永遠閉上了眼楮。
她本可以活下來的，如果她沒有冒險回來救他們的話。
“我信。”胡天佑最終說道，聲音低沉卻堅定，“她自己命都給了我，不會是假的。”
詹姆斯還想爭辯，高成功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馬鬃上。
胡天佑連忙勒住馬，和詹姆斯一起扶他下來休息。
“我不行了……”高成功喘息著說道，“你們先走……”
“放屁！”胡天佑紅了眼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他翻看惠子的地圖，發現最近的標記點就在兩里外的一個山洞。
“堅持住，前面就有交通站，說不定有藥。”
三人艱難地繼續前行。
胡天佑的思緒卻飄回那個黎明，山本惠子中彈後倒在他懷里的溫度，她最後撫摸他臉頰時指尖的顫抖。
當時他只顧著悲痛，現在回想起來，惠子眼中除了不舍，還有一種奇怪的……釋然？
“等等，”胡天佑突然拉住韁繩，“你們有沒有覺得太順利了？”
詹姆斯警覺地環顧四周︰“怎麼說？”
“那個日軍中尉的態度轉變太突兀了，還有……”胡天佑皺眉思索，“他說的‘竹機關’是日本頂級情報部門，山本惠子如果是他們的人，為什麼要幫我們？”
高成功虛弱地笑了笑︰“也許……她是愛上你了。”
這句話像閃電般擊中了胡天佑。
他突然想起山本惠子流露出的對戰爭的厭惡，想起她看自己時溫柔的笑容……
“天殺的日本鬼子！”詹姆斯突然罵道，“前面有檢查站！”
果然，山路轉彎處設了臨時路卡，四五個日本士兵正在盤查幾個挑擔的農民。
高成功說道“老胡，還得你來，你的日語最標準。”
胡天佑故意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
不出所料，檢查站的日本士兵看到通行證後立刻立正敬禮，連檢查都省了，直接放行。
“見鬼，”詹姆斯喃喃自語道，“這玩意兒比機關槍還好使。”
三人不敢耽擱，快馬加鞭趕路。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地圖上標記的山洞。
洞口隱蔽在藤蔓之後，里面竟然儲備了糧食、藥品甚至武器，看來是日本特務的秘密落腳點。
高成功注射盤尼西林後沉沉睡去。
詹姆斯在洞口警戒，胡天佑則借著煤油燈的光亮仔細研究山本惠子的地圖。
“惠子……”胡天佑輕聲自語道，他想起山本惠子臨終未說完的話——“因為我喜歡……”
很明顯，她說的是因為我喜歡你。
這時洞外突然傳來詹姆斯的警告哨聲。
胡天佑立刻熄燈拔槍，閃到洞口一側。
月光下，一隊黑影正沿著山路向這邊移動，鋼盔和刺刀反射著冷光。
“十二個人，輕裝備。”詹姆斯低聲報告，“不像是追兵，可能是例行巡邏。”
胡天佑握緊著一把王八盒子手槍——這是他在山洞武器箱里發現的。
他深吸一口氣，聞到了風中飄來的煙草味和機油味，那是日本鬼子特有的氣息。
“等他們過去。”胡天佑做出手勢，“非必要不開火。”
日本士兵的交談聲越來越近。
突然，一個士兵指著山洞方向說了句什麼，隊伍停了下來。
胡天佑的心跳加速，手指扣上了扳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的山谷突然傳來一聲爆炸，接著是密集的槍聲。
日本士兵們立刻被吸引，快速向聲源方向跑去。
胡天佑長舒一口氣。
夜深了，胡天佑值第一班崗。
他望著滿天星斗，想起山本惠子曾說過，在日本傳說中，人死後會變成星星。
他找到夜空中最亮的那顆，輕聲說道“安息吧，惠子。”
星光閃爍，仿佛回應著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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