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佑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緩緩握住了郭嘉玲的手。
他的掌心不再像之前那樣冰涼，而是恢復了些許溫度。
郭嘉玲欣喜若狂，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待馬可波羅醫生出去後，郭嘉玲徹底放縱了自己的情緒。
“你終于醒了……”她哽咽著說道，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臉頰。
胡天佑的嘴唇干裂，聲音有些嘶啞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我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對我來說，無比漫長。”郭嘉玲端起床頭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幾口，“醫生說你能醒來就是奇跡。”
胡天佑虛弱地笑了笑，目光環視病房，問道︰“這是哪里？”
“九龍的教會醫院。”郭嘉玲壓低聲音說道，“意大利人開的，日本人暫時不敢進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醫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和日語喊叫聲。
郭嘉玲臉色驟變，迅速起身走到窗邊，小心地掀起窗簾一角。
“怎麼了？”胡天佑警覺地問道。
“日本鬼子！”郭嘉玲的聲音繃緊，“十幾個人，帶頭的軍官我認識，是憲兵隊的川田永嗣。”
胡天佑掙扎著要起身。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別動！”郭嘉玲按住他，“你的傷口會裂開。”
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修女們驚慌的勸阻聲。
郭嘉玲飛快地掃視病房，尋找藏身之處，但這間簡陋的病房里什麼都沒有。
就在這危急時刻，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馬可波羅醫生快步走進來，臉色凝重地說道︰“日本人來搜查傷員，他們應該提前得到了情報。”
“我們馬上離開。”胡天佑要掙扎著坐起來。
“不行！”馬可波羅醫生攔住他，“你們走不遠的，你已經失血過多，再移動會有生命危險。跟我來，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
郭嘉玲猶豫了一瞬間，但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她別無選擇。
她迅速幫胡天佑披上外套，攙扶著他下床。
胡天佑的臉色因疼痛而煞白，但咬牙沒有發出一絲呻吟。
三人悄悄溜出病房，沿著走廊向醫院深處走去。
轉過一個拐角時，前方突然傳來日本士兵的吼叫聲。
馬可波羅醫生立刻拉著他們閃進一間儲物室。
“快，這里！”醫生挪開一個裝滿藥品的櫃子，露出牆上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暗門。
他用鑰匙打開門，里面是一個狹小的密室，“這是日本人剛佔領香港時修建的，只有我和瑪利亞院長知道。”
郭嘉玲扶著胡天佑進入密室。
里面只有一張簡易床，但至少暫時安全。
“無論听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馬可波羅醫生嚴肅地說道，“我們會想辦法讓他們離開。”
“馬可波羅醫生……”胡天佑虛弱地說道，“謝謝。
馬可波羅醫生搖搖頭，說道︰“我只是在做上帝讓我做的事。”
他剛要關上暗門，又補充道︰“對了，這里有個通風口通向後面的小巷，如果……如果情況不妙，你們可以從那里逃走。”
暗門無聲地關上，櫃子被推回原位。
郭嘉玲和胡天佑在黑暗中屏息靜氣，听著外面越來越近的騷動。
“砰！”的一聲，儲物室的門被踢開。
“這里什麼都沒有！”一個日本士兵喊道。
“繼續搜！”這是川田永嗣的聲音，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靜，“情報說他們就在這家醫院。”
腳步聲在儲物室里轉了一圈，郭嘉玲能听到他們翻動物品的聲音。
胡天佑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手心的冷汗。
突然，櫃子被猛地拉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郭嘉玲的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手槍。
雖然只剩兩發子彈，但她已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
“住手！”瑪利亞院長的聲音突然響起，“這里是教會醫院，受日內瓦公約保護！你們無權這樣搜查！給我出去！”
“瑪利亞院長，”川田永嗣的語氣帶著虛偽的禮貌，“我們只是在尋找兩名危險的抗日分子，他們非常危險。如果您配合，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我這里只有病人！”瑪利亞毫不退讓，“如果你們繼續這樣粗暴搜查，我們意大利領事館會向你們日本政府投訴！”
外邊一陣沉默。
郭嘉玲能想象川田永嗣那張陰鷙的臉在權衡利弊。
得罪意大利人可能會引起外交麻煩。
“很好，”川田永嗣最終說道，“但我要檢查你們的病人名單和入院記錄。”
“請便，”瑪利亞冷冷地說道，“但請讓你的士兵停止破壞我們的醫療設備。”
腳步聲漸漸遠去。
郭嘉玲長舒一口氣，但胡天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還不能放松警惕。
果然，十分鐘後，川田永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明顯的不甘。
“瑪利亞院長，你最好記住，在香港，大日本帝國才是真正的法律，今天我給你們意大利面子，但下次……”
“願上帝保佑你，軍官先生。”瑪利亞的聲音平靜如水。
又過了半小時，密室的門才被輕輕打開。
馬可波羅醫生的臉出現在門口。
“他們走了，但留下了兩個人在醫院門口監視。”
郭嘉玲扶著胡天佑回到病房。
醫生的助手已經準備好干淨的繃帶和藥物，為胡天佑重新包扎傷口。
“你們不能久留，”馬可波羅醫生一邊檢查胡天佑的傷勢一邊說，“日本人不會這麼容易放棄。
“我們今晚就走。”郭嘉玲說道。
胡天佑說道︰“我的傷……會拖累你，你一個人先離開。”
“不可能！”郭嘉玲斬釘截鐵地拒絕道，“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留下。”
馬可波羅醫生看了看兩人，嘆了口氣。
“其實……還有一個選擇。”他壓低聲音說道，“讓他再恢復恢復，明天你們從暗室秘密通道離開。”
郭嘉玲眼前一亮，激動地說道︰“太好了！謝謝你，馬可波羅醫生。”
“但是，”馬可波羅醫生嚴肅地看著胡天佑，“以你現在的狀況，離開這里可能會讓傷口再次感染。”
胡天佑微微一笑。
“比起落在日本人手里，感染算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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