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在漆黑的海面上隨波逐流，郭嘉玲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胡天佑。
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胸前的傷口在海水的浸泡下已經發白腫脹，邊緣開始泛出可疑的黃色。
“天佑……天佑……”
郭嘉玲不斷呼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在海風中破碎。
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驚。
必須盡快找到醫院，否則……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郭嘉玲警覺地抬頭。
一艘日本巡邏艇正朝這個方向駛來，探照燈掃過海面，越來越近。
她咬咬牙，輕輕將胡天佑放平，自己趴在船邊，隨時準備跳海。
就在巡邏艇距離他們只有幾百米時，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雷聲轟鳴。
頃刻間，暴雨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砸在海面上，激起無數水花，形成天然的屏障。
巡邏艇的探照燈在雨幕中變得模糊，最終轉向了其他方向。
郭嘉玲長舒一口氣，抬頭望向天空。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仿佛是上天賜予的庇護。
她脫下早已濕透的外衣，蓋在胡天佑臉上，為他遮擋風雨。
漁船隨著潮水漂流了二個多小時，終于靠近了九龍岸邊。
雨勢漸小，東方已現出魚肚白。
郭嘉玲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拖著胡天佑爬上岸。
他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但總算暫時脫離了危險。
“再堅持一下……”郭嘉玲喘著粗氣，將胡天佑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我知道哪里有醫生……”
九龍地區錯綜復雜的巷道中，郭嘉玲拖著胡天佑艱難前行。
她的腿傷早已崩裂，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腳印。
清晨起床鍛煉的路人紛紛避開這對渾身是血的男女，沒人敢多管閑事。
轉過幾個彎，一棟帶有十字架標志的歐式建築出現在眼前。
這是意大利傳教士創辦的教會醫院。
郭嘉玲用盡最後的力氣，撞開了醫院的大門。
“救救他……求求你們……”
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听不清，隨即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當郭嘉玲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干淨的病床上，腿上的傷口已經重新包扎過。
她猛地坐起，牽動了輸液管。
“他呢？他在哪？”她抓住經過的護士，急切地問道。
護士用蹩腳的廣東話回答︰“馬可波羅醫生正在給他做手術，已經三個小時了。”
郭嘉玲拔掉針頭，踉蹌著下床。
她扶著牆，一步步挪向手術室。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外國醫生正在專注地操作，護士們忙碌地遞著器械。
胡天佑躺在手術台上，臉色蒼白。
“子彈取出後感染嚴重，加上海水浸泡，情況很不樂觀。”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郭嘉玲轉身，看到一位修女站在那兒。
“他會……死嗎？”郭嘉玲的聲音顫抖不已。
修女是這家教會醫院院長瑪利亞。
瑪利亞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馬可波羅醫生是最好的外科醫生，他在埃塞俄比亞戰場救活過無數重傷員。現在，我們需要你保持冷靜，趕緊去吃點東西。你失血過多，再這樣下去會垮掉的。”
郭嘉玲搖搖頭，固執地守在手術室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心隨著手術室里的每一個動靜而起伏。
終于，在五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開了。
馬可波羅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疲憊卻和善的臉。
他的白大褂上沾滿血跡，眼神平靜。
“手術很成功，感染的組織都清理干淨了。”他用流利的中文說道，“但……”
郭嘉玲的心一下子揪緊了，急切地問道︰“但是什麼？”
“他的腦部因缺氧受到損傷，現在處于深度昏迷狀態。”醫生嘆了口氣，“接下來的24小時是關鍵。如果能醒來，就沒事；如果醒不來……”
郭嘉玲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能看看他嗎？”
馬可波羅醫生點了點頭，說道︰“我可愛的孩子，你可以進去看一看他，但不要打擾他休息。”
病房里，胡天佑安靜地躺著，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各種管子連接著他的身體和儀器。
郭嘉玲輕輕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經溫暖有力的大手，此刻冰涼得可怕。
“你說過要和我一起看到勝利的那天……”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你不能食言……”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郭嘉玲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眼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胡天佑任何細微的反應。
瑪利亞修女送來的飯菜原封不動地放在一旁，她完全沒有胃口。
夜深人靜時，郭嘉玲開始低聲講述他們的故事，從第一次在新聞發布會相遇，到維多利亞港的生死相托。
她相信胡天佑能听見，相信這些回憶能把他帶回來。
“記得你說過，等戰爭結束，要帶我去看西湖的雪……”她的聲音哽咽，“我等著那一天……”
凌晨三點，胡天佑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郭嘉玲屏住呼吸，緊盯著他的臉。
他的眼皮微微顫動，似乎在與沉重的黑暗搏斗。
“天佑？”她輕聲呼喚，屏住了呼吸。
又過了漫長的幾分鐘，胡天佑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楮。
他的目光渙散，但確實醒了。
郭嘉玲喜極而泣，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水……”胡天佑嘶啞地說道。
郭嘉玲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頭，喂他喝了幾口水。
這時馬可波羅醫生匆匆趕來，仔細檢查了胡天佑的各項指標。
“真是奇跡！，太不可思議了！”馬可波羅醫生驚嘆道，“他的生命力實在是太頑強了！”
胡天佑虛弱地笑了笑，目光始終沒離開郭嘉玲的臉。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郭嘉玲俯身靠近，听到他用微弱卻清晰的聲音說道︰“西湖……看雪……”
淚水模糊了郭嘉玲的視線。
“馬可波羅醫生，他的身體怎麼樣？還有危險嗎？”
馬可波羅醫生檢查過後，說道︰“他的身體雖然還很虛弱，但是已經沒有問題了，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了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強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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