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
小安的心中一動,這不是張老爺子的漕幫麼,沒想到,這天下第一大幫果真不是虛的,竟然這廣州都有漕幫的幫眾,而且貌似還不小,尋常街頭都能遇到。
小安決定幫一幫大牯牛,哪怕他不是漕幫的,就憑他讓人幫著自己找東西,這情小安也得承。情義不在多寡,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這是小安奉行的道義,也是苗大爺花四爺幾個踐行的準則。
大牯牛顯然不是壞人,不管他是出于什麼心理幫他,對于大牯牛的遭遇,小安都不能無動于衷。更何況,大牯牛是漕幫的一員,並沒有因為對方人多而害怕,只此一點,這大牯牛都是條漢子,他不幫的話實在過意不去,以後見到張老爺子也不好交代,哪怕他不知道。
小安吊兒郎當地走到劍拔弩張的兩伙人中間。
小安的行為頓時讓緊張的氣氛變得有些滑稽,你想想,兩伙人就要械斗了,突然出現一個穿著睡衣的半大小子,而且一副毫無畏懼的樣子,問題是看熱鬧也不是這個看法啊,簡直就像在自家的田間地頭一樣的自然,一樣的不當回事。
這小子誰啊,是憨大膽還是真傻,看不出來麼,這什麼情況,什麼場合,哪怕你是警察,也不能這麼玩吧,勸架也不是這樣勸的吧,倒像是看熱鬧不嫌局大的主,問題你一個毛蛋小子哪來的膽啊,就不怕打起來連你一起收拾?
大牯牛樂了,這小子膽子不小啊,難道看不出這即將火拼的架勢?要真的想幫我,你就趕緊走,待會打起來我可幫不了你,你看你細皮嫩肉的,一棍子也不撐啊,難道真的沒見過打架的?
沙狗子也愣了,這什麼情況,怎麼多出來一個半大小子,好奇怪的是這小子竟然穿著一身睡衣,還拿著一個手電筒。而且,還站到路中間,這什麼意思,難不成要勸架?
“小子,這里沒你的事,趕緊走開,這可不是玩的。”
大牯牛沒原由地對這小子生出好感,所以,不無善意地提醒道,他知道,若真的打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俗語說刀槍無眼,打起來說不定把這小子捎帶了。
大牯牛的好意小安當然懂,但是他擺擺手,示意大牯牛別說話,既然想幫他,當然不能走,走了怎麼幫,再說,就眼前這一幫家伙,他還真的沒放在眼里,不就是十幾個小混混麼,還真的不夠一說。
小安轉過身,看著另一伙中的沙狗子,然後往沙狗子走過去。
沙狗子緊緊盯著向他走來的小安,弄不明白這小子什麼來路,要干什麼,但是,他並不懼怕,手下十幾個弟兄呢,大牯牛他都不怕,還會怕眼前這個小子,簡直就是笑話,但是,他實在弄不懂這小子哪來的膽子,一般像他這個年紀,見到如此的陣仗,別說摻和了,只怕早就嚇跑了,可這小子倒好,似乎非要插一杠子。
小安走到沙狗子兩步的地方站定,一抱拳道︰“都是混窮的弟兄,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談,干嘛非得拼個你死我活的。”
沙狗子一愣,這小子,誰啊,一副說客的做派,問題是哪有那麼好談的,好談的話也不會結下這麼大的仇,今晚他就是打算把大牯牛這一幫給滅了的,或者至少打服氣,他辛辛苦苦準備這麼久,豈會因為這小子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就此罷手。
處在上風的人都有資格牛氣,此時的沙狗子就覺得自己這幫人收拾大牯牛幾個易如反掌,所以,小安的話在他听來就不是很入耳了,更何況他壓根就沒看起眼前這個穿著睡衣的半大小子,要當說客,要麼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最不濟也得是警察,你一個毛頭小子算個屁啊。
“小子,我不管你是誰,識相的趕緊滾蛋,這里沒你說話的份,豬鼻子插蔥,給我裝象呢,要不是年你年幼無知,早就把你一起收拾了,滾。”
“小兄弟,你還是回去吧,大人的事大人解決,天不早了,趕緊回去,別讓你家大人擔心。”
大牯牛朗聲說道,他已經明白,這小子向著自己,因為傻子都知道,對方的人數比他這邊多了一倍都不止。
小安向後擺擺手,意思你不要管,我既然決定管了,就一定管到底,稍安勿躁。
大牯牛無奈地搖搖頭,不過卻是打心眼里敬佩這小子,面對十幾個手持木棍長刀的家伙竟然毫無懼色,別說有沒有本事,單憑這勇氣,就值得他大牯牛佩服。
“怎麼,小子,非得 這趟渾水?”
沙狗子陰惻惻地說道,心里已經打定主意,不管這小子哪里冒出來的,不管他是誰家的小子,他要是再不走,再跟著摻和,那他不介意連他一起收拾了,就像放羊,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不嫌少,誰讓這小子不听勸呢,見過沒眼色的,沒見過這麼沒眼色的。
小安在沙狗子面前來來回回走了幾步,吊兒郎當的樣子跟現場的氣氛格格不入,想想也是,劍拔弩張的兩伙人即將開打,卻來了個插科打諢的半大小子,直接就讓雙方的火氣弱了幾分,場面呈現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滑稽和怪異,知道的當然知道這小子是說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子在演戲呢,觀眾當然一邊是大牯牛一伙,一邊是沙狗子一伙。
“有什麼不能坐下來談,都是混窮的兄弟,何苦來呢。”
人數上佔上風的傻狗子當然不甘心來之不易的機會就這樣被這來歷不明的小子給破壞,因為他知道,這小子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底層爭食,不爭就吃不到,所以,有時候動武反倒是唯一的辦法,直接,干脆,不拖泥帶水。
“小子,你哪里來的滾哪里去,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刀槍無眼,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小安站住了,不再來回走動,他站在沙狗子面前兩步遠的地方,看著沙狗子,大人一般搖搖頭,似乎在說,你這人真的無藥可救了,然後,小安嘆口氣,指著對方笑了。
“我說傻狗子,你咋听不懂人話呢,念在你也是混窮的弟兄,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再不听勸,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沙狗子差點氣暈,就覺得太陽穴咕咚咕咚跳得厲害,胸口氣得要炸,沙狗子可不是誰都能喊的,可氣的是這小子不光喊了,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這讓他如何忍得下。
沙狗子那邊氣得七竅生煙,可大牯牛這邊卻笑彎了腰,這小子膽子可夠肥的,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他傻狗子。
大櫃牛這邊的人听到小安的話笑得哈哈的,這小子,膽子不小,你看把沙狗子氣得,他可能不知道把,這沙狗子最煩別人喊他傻狗子,喊他傻狗子,無異于當眾打他的臉,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小子等于揭沙狗子的短呢。
大牯牛挺身而出,這小子夠意思,可沙狗子明顯動怒了,他不能讓這小子吃虧。
“小兄弟,這里沒你的事,快回家吧,別你姆媽著急,我的事,我自己解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傻狗子,有本事沖我來,別為難這小兄弟。”
小安笑眯眯地對大牯牛說道︰“漕幫的弟兄是吧?我也算漕幫的人,你說我見到了我能不管?咱漕幫何時被人欺負過?”
小安的話引來一陣驚叫,但也引來一陣嘲笑,驚叫的當然是大牯牛一伙,嘲笑的卻是傻狗子一派。嘲笑的就不用說了,這小子就是漕幫的又如何,還不是跟大牯牛一樣,待宰的份。驚叫的是大牯牛一伙,他們沒有料到,這小子竟然是漕幫的,那就是說,是跟他們一伙的,怪不得這素不相識的小子向著他們,原來這回事啊。
沙狗子獰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漕幫難道沒人了麼,毛蛋孩子都上了,也罷,老子一起收拾了。”
“小兄弟,你還是听我一勸,趕緊走吧,哥哥明天還活著的話,我請你吃豬手,管夠。”
大牯牛想當然的認為這小子為了幫他故意說跟他一伙的,可是,這小子越是這樣,大牯牛越不忍心,這小子才多大啊,滿打滿算十五六,還細皮嫩肉的,跟小姑娘樣,只怕沙狗子一拳頭把他打吐血,把他搭上,犯不上。
這大牯牛夠朋友,別看外表粗野,其實內心善良,他的凶只是外表,裝的,小安覺得就憑他的善良,哪怕跟漕幫沒有關系,自己也得幫他。
善良,什麼時候都是稀缺品,聰明卻不是,聰明的人多了,但壞的聰明人也多,聰明人壞起來比老實人壞起來破壞性更大,有時候甚至就是災難。
善良的人不會壞,有時候寧願自己吃虧也不願意害人,這大牯牛就是。
“走?哪里走,這小子已經成功的惹我生氣了,走不了了。”
沙狗子惡狠狠地說道,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被一個毛蛋孩子當場叫了外號,他忍不下,也不願意忍,更何況這小子明確說了,他是漕幫的。
大牯牛上前,把小安護在身後,往後推了他一把,示意小安趕緊走。
大牯牛咦了一聲,因為他竟然沒推動這小子。大牯牛知道,自己這一推,少說也有百多斤的力道,可是怎能推不動這小子呢。
大牯牛看了看自己蒲扇一般的大手掌,弄不明白怎麼回事,難道自己沒用力,或者根本沒踫到這小子?可是,明明使力了呀,不是那麼大而已,一個半大小子,他怕把對方推倒了。
“我說要走了麼?你生氣,你生氣算個屁,我還沒生氣呢。”
小安不屑地說道,然後又站到了大牯牛的身前,雖然他沒有大牯牛高,也沒大牯牛寬,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如泰山般雄偉厚重。
沙狗子面子掛不住,上前一步,往雙手手心里各啐了一口,然後搓搓,惡狠狠地說道︰“小子,既然你不听話,那我就替你家大人教訓教訓你,然後再收拾他們。”
大牯牛一揮手,五六個兄弟護在了小安的身前,雖然敵強我弱,但他們不能讓一個素未平生的小子替他們出頭啊,傳出去以後還怎麼混,沒臉啊。
小安撥開身前兩個人,笑著對他們說道︰“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漕幫的弟兄。”
大牯牛只覺得鼻子一酸,感覺眼角有淚珠滾動,就像委屈的孩子遇見娘親一樣。
大牯牛是這樣的感受,他手下那幾個漕幫的兄弟也是同樣的感受,此時此刻,他們無所畏懼,齊齊挺起了胸膛,不就是一打二麼,怕啥,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呦呵,小子,年紀不大蠻能吹啊,漕幫,漕幫算個——”
沙狗子的屁字還沒說出口,“啪啪”兩聲響,他的臉上就挨了兩巴掌,一左一右,一正一反,當場就把沙狗子給打蒙了。
其實不光沙狗子懵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這小子怎麼出的手。
人可以這麼快?
這麼快,還是人麼?
這經常斗毆的兩伙人自詡都很能打,也都敢打,可是,這身手,他們別說見了,簡直連听說都沒听說過,以前廣州城最有名氣的黃飛鴻也不過如此吧。
小安負手而立,手中的電筒像玩意一般晃動,那樣子就像根本沒有移動過,那兩巴掌啪啪的聲音只不過是眾人的幻覺而已。
人可以有幻覺,但是,沙狗子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抹了辣椒水,而臉上的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了起來。
沙狗子終于明白過來了,明白自己被打了,而且打的臉。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而且是當眾被打臉,這如何讓沙狗子能忍得了。于是,他大吼一聲,奪過身邊人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向打他臉的那小子當頭打來。
大牯牛驚叫一聲,他知道,這沙狗子跟自己一樣,也有一身蠻力,這棍子要是夯到這小子的頭上,只怕腦袋給打開花,肯定活不了了。可是,這沙狗子突然出手,快得不能再快,讓大牯牛干看著,卻束手無策。
大牯牛不忍再看,只怕這小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