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碟陸星拳擊酒吧里仿佛凝固成了一塊琥珀。
這里並非尋常市井中龍蛇混雜的喧囂之地,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則關于權力和財富的無聲宣言。空氣中,沒有汗水與廉價啤酒的酸腐氣味,取而代之的,是古巴頂級雪茄被緩慢燃燒後釋放出的醇厚香氣,與窖藏超過半個世紀的烈酒所揮發的、帶著橡木桶芬芳的復雜氣息,兩者交織纏繞,形成一種近乎于神聖的、專屬于上流社會的獨特體味。
酒吧的內部裝潢,與其說是為了觀賞拳賽,不如說是為了復刻某種失落的、屬于古代帝王的儀式感。環繞著中央擂台的,並非堅硬的木質長凳,而是一圈圈下沉式的絲絨沙發。深紅色的天鵝絨在精心布置的燈光下,反射著幽暗而華貴的光澤,其冰冷的觸感透過昂貴的衣料,一絲絲滲入皮膚,提醒著在座的每一位賓客此地的非凡。燈光被控制得恰到好處,它們吝嗇地將光芒匯聚于唯一的焦點——那座四四方方的、即將被鮮血浸染的擂台。
觀眾席則被籠罩在恰到好處的陰影之中,每一張模糊的面孔都代表著一股足以撼動星球經濟命脈的力量,他們是五大星域的金融寡頭,是軍閥巨擘,是科技帝國的掌舵人,是那些在文明世界里呼風喚雨,卻在此刻尋求最原始、最野蠻刺激的“神明”。
然而,與人們想象中充斥著嘶吼與賭咒的場景截然相反,此刻的酒吧內,寂靜得可怕。
這不是空無一人的死寂,而是一種充滿重量的、被無數道壓抑的呼吸聲所填充的活的寂靜,它像一個正在成型的深海渦旋,表面看似波瀾不驚,其下卻積蓄著足以撕裂鋼鐵、吞噬巨輪的恐怖力量。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不可聞的衣料摩擦聲,都在這片寂靜的畫布上被無限放大,成為這首末日交響曲中一個細微卻清晰的音符。浮游在光柱中的塵埃,如同被放慢了無數倍的星辰,緩緩飄動,見證著風暴來臨前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視線,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穿過這片由財富和權力構築的黑暗森林,最終聚焦于那被光芒聖化的擂台之上。
擂台將整個空間切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是看台,代表著精心偽裝的文明、秩序與規則;另一邊是舞台,即將上演最赤裸的暴力、生存與死亡。
在這光與暗的交界處,兩個身影默然佇立,如同被命運之手放置在棋盤兩端的王。他們是這場宏大寂靜的中心,是那即將爆發的渦旋的風眼。
今夜,他們中的一個,將用自己的生命,為另一個的傳說加冕。而台下的“神明”們,則以他們慣有的冷漠與期待,等待著這場獻祭的開始。
在聚光燈構成的圓形光域中,兩位角斗士的形象被勾勒得無比清晰,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幅充滿矛盾與沖突的畫卷。這並非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至少從表面上看,它更像是一場關于極端生命形態的展示——文明的脆弱與野蠻的堅實,在此刻形成了最強烈的視覺與氣質反差。觀眾的目光在兩者之間游移,感受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場所帶來的、幾乎要將空氣撕裂的龐大張力。
罪龍這個名字本身,在地下世界就是一個活著的傳奇,一個代表著血腥與不敗的符號,他的身軀,是一座由純粹肌肉與戰斗意志堆砌而成的堡壘,每一寸肌理都如同飽經風霜的花崗岩,堅硬、粗糲,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皮膚呈現出一種常年暴露在惡劣環境下的暗沉色澤,上面縱橫交錯地布滿了傷疤,這些傷疤形態各異,有的是利刃劃過的細長銀線,有的是鈍器砸出的丑陋凹陷,還有一些是能量武器灼燒後留下的、如同地圖般扭曲的烙印。它們並非恥辱的印記,恰恰相反,每一道傷疤都是一枚勛章,無聲地訴說著一場場血腥的勝利,記錄著一個個倒在他腳下的亡魂。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被徹底改造過的右臂,那曾是一條屬于人類的手臂,如今卻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從腕部處延伸出來、與血肉神經完美融合的骨刃,這柄骨刃的形態猙獰而優美,閃爍著象牙般的森然白光,刃口處薄如蟬翼,在燈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它不是一件被持握的武器,而是罪龍身體的一部分,是他殺戮本能的物理延伸,仔細看去,還能發現骨刃表面殘留著一些細微的刻痕,這柄活體兵器,讓罪龍在赤手空拳的擂台上,擁有了無可比擬的先天優勢。
罪龍的氣場,是純粹的、不加任何掩飾的凶獸之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有一頭史前巨獸降臨此地,那股源自五千多場生死搏殺中凝練出的煞氣,化作無形的力場,向四周彌漫開來,空氣似乎都因此變得粘稠而沉重,讓人的呼吸都感到一絲艱難,他的眼神,是這股凶獸氣息的出口——空洞,卻又極度專注,那雙眼楮里沒有任何復雜的情緒,沒有憤怒,沒有喜悅,甚至沒有對勝利的渴望,只有一種純粹的、為殺戮而生的本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罪龍看著對面的陳風萍,就像一頭饑餓的猛虎審視著闖入其領地的獵物,思考的不是如何戰勝,而是從哪個部位下口,能最快地結束對方的生命。
與罪龍的猙獰與暴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擂台另一側的陳風萍,他赤裸著上身,身形挺拔,肌肉線條流暢而柔和,沒有罪龍那種岩石般夸張的隆起,卻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每一束肌縴維都蘊含著驚人的韌性與爆發力,他的皮膚光潔,幾乎看不到任何瑕疵,與罪龍那滿是傷疤的軀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一張俊朗的面孔,配上沉靜如水的氣質,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從古代水墨畫中走出的俠客,或是隱居山林的修行者,而非一個即將踏入血腥戰場的拳手。這種獨特的氣質,與周遭環境的血腥與奢華格格不入,本身就構成了一種強烈的、令人不安的戲劇張力。
然而,真正定義了陳風萍此刻狀態的,是他的眼神。
如果說陳風萍在踏上擂台之前,他的眼神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無波,那麼在與罪龍對峙的這一刻,這口古井中的水,已在瞬間凝結成兩柄無形的、足以刺破蒼穹的冰錐,這是一個驚人的轉變過程,仿佛在剎那之間,他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感與溫度,將全部的生命力都匯聚到了這一點鋒芒之上,這雙眼楮里,不再有俠客的溫潤,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冷靜與鋒利。
這道目光中,蘊含著復雜而純粹的意志,有對即將執行的任務的決絕,有對眼前敵人精密到毫厘的算計,更有一種超然的、對生命的漠視——這漠視,既包括對罪龍生命的漠視,也包括對他自己生命的漠視。他仿佛已經預見了戰斗的結局,並且接受了達成這個結局所需要付出的一切代價,他的身體雖然靜止,但他的精神,已經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劍,劍鋒直指對手的咽喉。
鐘聲尚未敲響,戰斗卻早已開始。這是一場無聲的、發生在精神層面的交鋒。
擂台之上,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罪龍的目光是實質性的,如同一柄巨錘,帶著五千場勝利積累的重量,狠狠地砸向陳風萍的意志防線,他試圖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恐懼來壓垮對手,讓這個看起來“干淨”得過分的新人,在戰斗開始前就心膽俱裂。
然而,這股排山倒海般的精神壓力,在觸及陳風萍的目光時,卻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陳風萍的目光並非防御性的,而是穿透性的,他沒有去抵擋罪龍的意志沖擊,而是像最高明的解剖師,用他那冰冷的、手術刀般的眼神,一層層地剖開罪龍的煞氣偽裝,直視其內里。他不在乎罪龍有多麼強大,不在乎他散發的氣息有多麼恐怖,他在審視,在分析,在確認,他審視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充滿威脅的對手,而是一件即將被他親手拆解的、構造精密的殺戮機械,他的目光仿佛在丈量罪龍骨刃的長度,在計算其揮動時的最大角速度,在分析其肌肉發力時的能量傳遞路徑。
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罪龍第一次感覺到了某種異樣。
罪龍習慣了對手在他目光下的顫抖、恐懼或色厲內荏的憤怒,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平靜到冷酷,理性到非人,這讓他那野獸般的直覺,第一次發出了警報。而陳風萍,則在這場精神交鋒中,完成了對自己戰術的最後一次確認,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隱藏在野獸咆哮之下的、微小卻致命的結構性缺陷,于是,他原本鋒利如冰的眼神,又多了一絲東西——那是獵人鎖定獵物後,不帶任何感情的、對結局的絕對確信。
擂台上的靜態對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在陳風萍的內心世界里,一場更為激烈的風暴早已席卷而過,並最終沉澱為一種堅不可摧的覺悟,他之所以能在那如凶獸般的罪龍面前保持絕對的冷靜,並非源于無知者無畏的魯莽,而是來自一個沉重的使命,以及對這個使命背後所需要的一切代價的清醒認知,這是理解後續那驚天動地的三秒鐘所有行為邏輯的唯一鑰匙。
在陳風萍的腦海深處是柳暗的任務。
任務的核心從一開始就不是“打敗”罪龍,而是必須“殺死”他立威,這兩個詞之間,隔著一道天塹。“打敗”屬于競技的範疇,它允許保留、允許僥幸、允許雖敗猶榮,而“殺死”,則是宣告,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力交接儀式,他必須用罪龍——這個地下擂台五千多場不敗的活傳奇——的生命,來為陳楚和柳暗獻上最華麗、最血腥的祭品,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陳楚”和“柳暗”兩個名字,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進在場每一個大人物的心里。
陳風萍很清楚,他必須拋棄所有常規的格斗思維,當他接受了“殺死”這個前提時,他與罪龍之間,便不再是拳手對拳手,而是一個獵人,在面對一頭必須一擊斃命的猛獸。任何多余的試探和纏斗,都是對“立威”這兩個字的褻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在踏上這座擂台之前的日夜里,陳風萍的世界里只有一件事觀看、分析、解構罪龍的所有格斗視頻,他的面前沒有食物,沒有娛樂,只有一道道冰冷的光幕,上面循環播放著罪龍從出道至今的每一場戰斗,這不是簡單的觀看,而是一場浩大的、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徹底數據化、模型化的工程。
他沒有被罪龍那摧枯拉朽的勝利所迷惑,而是像最精密的儀器,過濾掉所有血腥的表象,專注于捕捉那些隱藏在狂暴攻擊之下的、微不可察的習慣與規律。他的大腦,變成了一台高速運轉的生物計算機。
陳風萍將罪龍的每一次攻擊都放慢到千分之一秒,分析其肌肉的起振頻率、關節的扭轉角度, 他統計了數千場比賽的數據,發現罪龍的攻擊節奏存在一個周期性規律, 他研究的不僅僅是動作,更是罪龍的戰斗心理,他發現,罪龍極度自信,這種思維定式,源于五千場勝利的經驗,也成為了他最致命的枷鎖。
當所有的分析完成,罪龍這個不敗的神話,在陳風萍的腦海中已經被徹底拆解成了一堆冰冷的數據和可預測的行為模型,他不再是一個不可戰勝的凶獸,而是一台雖然強大、但程序存在漏洞的殺戮機器。
陳風萍的自信,便來源于此,他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莽撞,而是徹底洞悉了“虎”的生理結構、捕食習慣乃至思維模式的“頂級獵人”,他臉上那份無比強大的自信,是智謀對純粹暴力的絕對藐視,是掌控一切的從容。
當腦海中最後一塊拼圖歸位,當整個劇本被反復推演了無數次,直到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陳風萍的精神狀態完成了一次終極的升華,外界的一切都已從他的感知中褪去——觀眾席上那些模糊而尊貴的面孔,空氣中彌漫的雪茄與烈酒的氣味,甚至罪龍身上散發出的、足以讓普通人窒息的煞氣,此刻都變得毫無意義,如同遙遠世界的背景噪音。
陳風萍的世界里,只剩下三樣東西他的劇本,他的身體,以及那個即將走入劇本的、名為“罪龍”的道具。
陳風萍那俊朗如俠客的面容沒有改變,但其內里的靈魂,已經悄然完成了從“人”到某種更純粹、更冷酷的存在的蛻變,如果說之前的他是“俠客”,是為了某種信念而戰;那麼此刻的他,就是“死神”,是來宣告一個早已注定的結局,他的心跳平穩,呼吸悠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諧與統一,等待著那個開啟一切的信號。
時間,在裁判宣布開始的那一刻,失去了其原有的尺度,對于台下的觀眾而言,接下來的瞬間快如電光石火,幾乎無法被視覺捕捉,但對于置身其中的陳風萍,以及我們此刻的審視而言,時間被無限拉長,成為一部由無數個精密的、充滿死亡氣息的慢鏡頭畫面所組成的史詩。
這是一場融合了極致勇氣、冷酷智慧、殘忍犧牲與精妙算計的巔峰對決,是獻祭與絕殺的暴力美學。
戰斗的號角吹響。
沒有試探,沒有游走,陳風萍率先動了,他的動作迅猛如電,一記看似剛猛無匹的直拳,攜著破空之聲,直取罪龍的面門,這一拳,從力量、速度到氣勢,都無可挑剔,完美地扮演了一個急于求成、試圖先聲奪人的挑戰者形象。然而,在這凶猛的表象之下,卻隱藏著一個致命的、刻意為之的破綻——為了追求這一拳的極致速度,他的身體重心過度前傾,整個胸膛毫無防備地暴露了出來,這是一個在任何格斗教科書中都會被列為“自殺行為”的動作。
罪龍的瞳孔猛然收縮,作為身經五千戰的擂台霸主,他的戰斗本能早已融入骨髓。他幾乎是在陳風萍動作發起的瞬間,就看到了那個大得離譜的破綻。
在罪龍的經驗庫里,這種錯誤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菜鳥的驚慌失措,要麼是瘋子的狂妄自大,但無論是哪一種,對于他而言,都是終結戰斗的天賜良機,一抹混雜著輕蔑與殘忍的笑意,在他扭曲的嘴角一閃而過,他那野獸般的直覺,壓倒了那一絲微弱的、因陳風萍平靜眼神而產生的不安。
罪龍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陷阱,罪龍放棄了所有格擋或閃避的念頭,身體微微下沉,右肩猛然發力,他腳下的擂台地板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仿佛無法承受這瞬間的恐怖爆發力。他整個人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長驅直入”,帶起的勁風吹動了陳風萍額前的黑發,他的右臂,那柄與他融為一體的骨刃,在聚光燈下劃出一道慘白的死亡軌跡,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地、毫不留情地刺向那個為它敞開的、溫暖而脆弱的胸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骨刃的尖端,觸踫到了陳風萍的皮膚,沒有想象中的阻礙,皮膚如同一張薄紙般輕易地凹陷、撕裂。緊接著,是肌肉縴維被暴力切斷的沉悶聲響,是肋骨在無法抗拒的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最終,那冰冷的、剝奪生命的死亡觸感,狠狠地扎進了搏動的心髒。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從陳風萍的視角看去,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劇痛,如同爆炸般從胸口擴散至全身,生命力隨著噴涌而出的鮮血,正在飛速流逝,世界在他眼中開始褪色,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這是死亡的真實觸感,冰冷、霸道,不容抗拒。
切換到台下觀眾的視角,戰斗已經結束了。
觀眾們看到的是一幅清晰無比的畫面那個狂妄的新人,在開場的第一秒就被擂台的傳說一擊貫穿了心髒。勝負已分,毫無懸念。
一些人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一些人則為這場過于短暫的戰斗感到一絲失望,還有一些心思縝密者,則在為罪龍的果決與強大而暗自心驚。
整個酒吧的空氣,從之前的壓抑,瞬間轉變為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松弛。
然而,就在這萬分之一秒的瞬間,就在罪龍的骨刃刺入最深處、準備享受勝利果實的那一刻,反轉發生了。這,才是陷阱閉合的時刻。
陳風萍那被刺穿的胸膛內部,發生了非人所能想象的變化,他無視了那足以讓任何生物瞬間休克的劇痛,以一種超越了生理極限的強大意志,向身體下達了指令,胸腔的肌肉,那些被撕裂的、浸泡在鮮血中的肌肉組織,如同甦醒的巨蟒,猛然向內收縮、絞緊,更令人驚駭的是,他被洞穿的肋骨,以一種違反了骨骼構造學的角度,強行錯位、合攏,像一副活化的枷鎖,死死地咬住了深深插入體內的骨刃!
罪龍臉上的殘忍笑意瞬間凝固,他本能地想要抽出手臂,卻駭然發現,自己的骨刃像是被焊接在了對方的胸腔里,紋絲不動,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未知恐懼的寒意,從脊椎尾部直沖天靈蓋,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是刺中了獵物,而是將手伸進了一個偽裝成獵物的、活生生的捕獸夾!他臉上的表情,從殘忍到錯愕,再到驚駭,最終化為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慌。
獻祭已經完成。
現在是絕殺的時刻。
陳風萍完全無視了自己胸口那個不斷涌出鮮血的恐怖傷口,仿佛那具正在走向死亡的軀殼,與他無關,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算計,都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匯聚于他的雙拳之上,他的雙臂肌肉瞬間賁張,一條條青筋如虯龍般在皮膚下暴起、游走。拳鋒之上,因為力量的高度集中,甚至讓周圍的空氣都產生了微微的扭曲,仿佛有無形的電光在環繞。
陳風萍施展出的,是早已被現代格斗術所摒棄的、最古老、最致命的殺招——雙拳灌耳。這一招的恐怖之處,不在于力量,而在于時機與精度的完美統一,兩只拳頭,必須以完全相同的軌跡、完全相同的速度、完全相同的力量,在同一個普朗克時間內,精準地轟擊在敵人兩側的太陽穴上,只有這樣,才能讓兩股毀滅性的沖擊波,在顱腔內完美交匯,形成一個無法被顱骨所緩沖的、瞬間增壓的共振場,將大腦組織徹底摧毀。
“噗!”
拳頭與頭骨踫撞的聲音,並沒有想象中的清脆,而是一種沉悶到令人牙酸的、如同巨錘砸爛一個熟透西瓜的破裂聲。在這一擊之下,罪龍那顆堅硬的頭顱,發生了肉眼可見的、恐怖的瞬間形變。他雙眼中的神采,那股凶獸般的暴虐與剛剛浮現的驚駭,在一剎那間被徹底抹去,變成兩個失去所有焦距的、空洞的黑洞。他那龐大而充滿力量的身軀,還保持著前沖刺殺的姿態,但他的靈魂,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已在那沉悶的響聲中,被徹底終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擂台中央,光柱之下,一幅足以讓神魔都為之動容的畫面被定格下來。
陳風萍依然站立著,身姿挺拔如松。那柄森白的骨刃,還猙獰地插在他的左胸,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半邊身體,順著他流暢的肌肉線條緩緩滴落,在腳下的地板上匯成一小片觸目驚心的血泊,他的雙拳,還保持著向前轟出的姿態,拳鋒上甚至還沾染著紅白相間的、屬于罪龍的組織。
陳風萍臉上的表情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剛完成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陳風萍的面前,罪龍,那個曾經的擂台不敗傳說,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塑,緩緩地、無聲地跪倒下去,他那顆在重擊之下嚴重扭曲變形的頭顱無力地垂下,巨大的身體因為失去平衡而向前傾倒,最終“砰”的一聲,沉重地砸在擂台之上,激起一圈細微的塵埃。
罪龍死了,死得如此徹底,如此迅速,以至于他那凶悍的身體,都未能做出任何一絲死前的掙扎。
死寂比開場前那份壓抑的寂靜,要恐怖千百倍的、真正意義上的死寂,如同海嘯般吞沒了整個酒吧。
之前那份塵埃落定後的松弛感,被一種更為強烈更為原始的震驚所取代,所有人都失聲了。
觀眾席上,那些非富即貴的“神明”們,臉上的表情凝固成一尊尊生動的雕像,他們的表情,在短短三秒內,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過山車——從期待,到“果然如此”的了然,再到對結局的錯愕,最後,演變成此刻臉上這種混雜著驚恐、費解與難以置信的空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們的大腦,完全無法處理這三秒鐘內發生的、信息量過于龐大的事件。
一個沒有任何戰績的新人,用一種在他們看來純粹是“自殺式”的打法,瞬殺了這座擂台的傳奇霸主,在他們的認知里,陳風萍的行為是“殺敵一千,自損一千”的同歸于盡。他們看到了心髒被刺穿,看到了鮮血的噴涌,他們甚至已經為陳風萍判了死刑,然而,事實卻給了他們一記最響亮的耳光。
那個本該死去的人,還站著;而那個本該勝利的人,卻倒下了。
這道巨大的理解鴻溝,正是陳風萍這場“立威”儀式的精髓所在,他們無法理解陳風萍那行尸進化的身體修復能力和對痛苦的絕對忍耐力,因此,他們只能將眼前這一幕,歸結于某種他們無法理解近乎神跡的瘋狂賭博,而正是這份無法理解,才在他們心中種下了最深的恐懼與敬畏。
時間,仿佛在罪龍倒下的那一刻被徹底凍結了。
三秒。
僅僅三秒的對決,卻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拉伸成了一段漫長而詭異的默片,空氣凝固如膠,將雪茄燃燒的青煙、酒杯壁上滑落的水珠、以及數百顆驟然停跳的心髒,悉數封存在這片死寂的琥珀之中。整個“深淵”酒吧,從最底層的賭徒到最高處的權貴,此刻都化作了一尊尊沒有靈魂的雕塑,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臉上那如出一轍的、混雜著驚駭與茫然的表情。
擂台上,燈光慘白,將兩具身影的輪廓勾勒得無比清晰。
一具,是“罪龍”,他魁梧的身軀以一個扭曲的姿態跪伏在地,雙目圓睜,瞳孔中殘留著最後一絲難以置信的瘋狂,生機已然斷絕。另一具,是陳風萍,他靜靜地站著,或者說,是被一柄猙獰的骨刃釘在原地。那柄從罪龍手臂中爆出的骨刃,精準無誤地貫穿了他的左胸心髒的位置,鮮血正順著骨刃與皮肉的結合處汩汩流出,在他腳下匯成一灘不斷擴大的、深紅色的池沼。
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他們看見了陳風萍如何用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承受了這必殺的一擊;也看見了他如何借著這零點一秒的貼身機會,用雙拳轟碎了罪龍的頭顱。
這是一場同歸于盡的慘勝,一個用生命換取勝利的悲壯結局。
然而,本應該倒下的陳風萍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動了,他的身體像是擺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以一種極其沉穩的姿態,一點一點地站直了,他的脊梁挺拔如槍,仿佛那柄穿心而過的骨刃並非致命的凶器,而僅僅是一枚無關痛癢的勛章。
緊接著,在成百上千道目光的聚焦之下,那柄深植于他胸膛的慘白色骨刃,開始以一種違背物理常識的方式,緩緩向外滑動,沒有外力施加,沒有肌肉的擠壓,它就像是被一股溫和而堅定的內在力量,一寸一寸地向外推出。
“滋……滋啦……”
一種微不可聞、卻又清晰刺入每個人耳膜的怪異聲響,在寂靜中響起。那是肋骨摩擦骨刃的聲音。
人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死死地盯著陳風萍的胸口。
就在骨刃被完全推出身體的一瞬間,“當啷”一聲,這件凶器墜落在血泊之中,而它留下的那個拳頭大小的窟窿,並沒有如預想中那般噴涌出更多的鮮血,相反,一幕足以顛覆所有人認知、甚至摧毀他們世界觀的景象,發生了。
那個猙獰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著一場匪夷所思的“逆轉”。
翻卷的皮肉開始蠕動,仿佛擁有了獨立的生命,斷裂的血管、撕裂的肌腱,像無數條紅色的細蛇,彼此交織、纏繞、融合,傷口邊緣的皮膚迅速增生,拉伸,最終完美地縫合在一起,連一絲疤痕都未曾留下,那片被鮮血浸染的皮膚之下,甚至可以看見一顆強健有力的心髒,在平穩而沉重地搏動著,發出“咚、咚、咚”的悶響,如同戰鼓擂動,宣告著神跡的降臨。
前後不過五秒,那足以致命的貫穿傷,便已消失無蹤,除了衣物上那個破洞和滿地的血跡,再也找不到任何他曾受過傷的證據。
“怪物……”一個坐在前排的富商失神地喃喃自語,手中的酒杯滑落,摔得粉碎,清脆的響聲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卻未能驚醒任何人。
因為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種混雜著恐懼、崇拜與迷惘的巨大沖擊之中,他們所見證的異能,那是一種近乎“神”的領域。
在全場陷入石化的觀眾之中,唯有陳楚的反應截然不同,他所經歷的,是從地獄到天堂的瞬間飛躍。
當那柄骨刃刺入陳風萍胸膛時,陳楚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同時刺穿了,他的呼吸瞬間停止,血液仿佛凝固,他眼睜睜地看著陳風萍的身軀被釘在原地,鮮血狂涌,那一刻,他的大腦陷入了空白之中。
時間,在那一刻對他而言流逝得無比緩慢,每一秒,都是在凌遲他的靈魂。
然而,當他看到陳風萍緩緩站直,看到那匪夷所思的傷口愈合時,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與陳楚的天堂遙遙相對的,是碟陸星老板的地獄。
作為“罪龍”的擁有者,作為這場賭局最大的莊家之一,碟陸星老板在戰斗開始前,還優雅地搖晃著杯中的紅酒,臉上掛著穩操勝券的微笑,罪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是他權力和財富的基石,他堅信罪龍會贏。
現實,卻給了他最殘忍的一記耳光。
罪龍死了,被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在三秒內被擊殺,他所有的投資、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希望,都在那雙鐵拳下化為泡影,他的臉色先是煞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
恐懼之後,是極致的憤怒與絕望,他輸了,輸得一敗涂地,輸掉了未來,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陳楚,在他看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陳楚!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燒灼的大腦中形成。
“陳楚——!”
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如同一道驚雷,悍然劈開了這片凝固的死寂,聲音的源頭,正是貴賓席上的碟陸星老板。
碟陸星老板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動作之大,帶翻了身前的桌子,昂貴的紅酒與精致的果盤稀里嘩啦地摔了一地,但他毫不在意,他那張平日里保養得宜、總是掛著虛偽笑容的臉,此刻已經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而扭曲變形,五官擠在一起,顯得無比猙獰可怖。
“如果你是個男人,就接受我的挑戰!”老板的聲音嘶啞尖利,充滿了不顧一切的瘋狂。
話音未落,碟陸星便像一頭發瘋的公牛,朝著中央的擂台狂奔而去,他粗暴地推開擋在身前的賓客,撞翻沿途的桌椅,完全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和形象。
這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終于讓那些沉浸在震撼中的觀眾們驚醒過來。他們愕然地看著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卻像個街頭的瘋子一樣,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個剛剛上演了神跡的、血腥的舞台。
整個酒吧的氣氛,在這一刻被徹底引爆……
喜歡星河征途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星河征途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