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海盜的出現,一瞬間就點燃了異能者們內心的暴虐之氣。
之前充滿了死亡與絕望的隕石帶冒險之中,這里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的神經繃緊到了極致,將自己的戰斗本能壓抑到了極限,他們面對的是遠超自身實力的恐怖怪物,是無法預測的宇宙天災,是人性在絕境中的扭曲與瘋狂,可謂是每一次呼吸,都可能伴隨著死亡的威脅;每一次決策,都可能關系到整個團隊的存亡。
那種高度緊張、高度壓抑的狀態,早已在他們的靈魂深處,積累了太多的負面情緒和殺戮欲望。
而現在,當他們終于擺脫了那片該死的隕石帶,當他們終于掌控了這艘強大的星際游輪,當他們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享受一下劫後余生的寧靜與喜悅之時,竟然,有不開眼的蠢貨,敢主動跳出來,試圖挑釁他們的威嚴,覬覦他們的財富,這簡直就是在他們那早已被壓抑到極致的戰斗欲望的火藥桶上,狠狠地扔下了一根燃燒的火柴,
晨曦號主控室內的氣氛,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之前那種因為回憶往事而產生的、略顯傷感與沉重的氛圍,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如同實質般濃烈的凜冽殺氣,徹底沖散。
拳神那蒲扇般的大手,早已緊緊地握住了他那柄標志性的、充滿了暴力美學的鋼鐵拳套,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響,他那雙原本因為回憶而略顯黯淡的虎目,此刻卻如同被點燃的火焰般,迸射出駭人的凶光,嘴角更是咧開了一個充滿了嗜血與殘忍的猙獰笑容,仿佛已經看到了對方那艘破舊戰艦在自己的炮火下化為宇宙塵埃的“美妙”景象。
穆術那張總是顯得有些清冷蒼白的俏臉上,此刻也浮現出一抹罕見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殺意。她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美麗的眼眸,微微眯起,閃爍著危險的光芒。雖然她並沒有像拳神那樣做出明顯的戰斗姿態,但從她身體周圍那隱隱散發出來的、如同實質般鋒銳的金屬性能量波動,就可以看出,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金屬女王,一旦真正動起手來,其破壞力絕對不會遜色于任何一個以狂暴著稱的猛男。
就連一向以沉穩和智慧著稱的周全,此刻的眼神中,也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他雖然不像拳神和穆術那樣將殺氣外露,但從他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和快速在主控台虛擬鍵盤上敲擊著、調動著晨曦號武器系統參數的修長手指,就可以看出,這位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也絕對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善茬……
整個主控室,在這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個即將爆發的火山,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狂暴的戰斗欲望!
“嘀嘀嘀嘀嘀……”
就在眾人殺氣騰騰、摩拳擦掌,準備與那艘不請自來的星際海盜船大干一場,讓他們好好嘗嘗“晨曦號”的厲害之時,主控室的操作台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清脆的電子提示音。
“陳楚,對方……對方正在請求與我們進行通訊。”
周全那原本因為準備戰斗而顯得有些銳利的目光,在看到操作台上的提示信息之後,瞬間閃過一絲錯愕與不解。他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了陳楚,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古怪。
此刻晨曦號的日常管理和基本操控,暫時是由周全負責的,因為,在所有幸存的異能者之中,他對于光腦系統的熟悉程度和操控技巧,是最為精通和老練的。
“請求通話?”
陳楚聞言也是微微一愣,眉頭不自覺地挑了挑,他那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眸中,也閃過了一絲與周全如出一轍的驚訝與困惑。
“是的。”周全再次確認了一遍操作台上的信息,然後用一種更加肯定的語氣點了點頭,“對方確實是發送了標準的、請求進行雙向實時通訊的請求信號。”
主控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詭異起來。
之前那種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的戰斗氛圍,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面面相覷、滿臉懵逼的集體錯愕。
請求通話?!
這算是什麼操作?!
毫無疑問,這絕對不是星際海盜應該有的“專業風格”!
要知道,自從人類文明走出蒙昧的古地球時代,正式邁入波瀾壯闊的星際大航海時代開始,星際海盜這個古老而“光榮”的職業,便如同跗骨之蛆般,應運而生,並且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中,發展出了一套獨屬于他們自己的、充滿了血腥與暴力的“行為準則”和“職業操守”。
而在星際海盜存在的那一天直到現在,在浩如煙海的、關于星際海盜的各種官方記錄、民間傳說、甚至是受害者血淚控訴之中,從來,從來就沒有听說過,有哪一伙星際海盜,在發現並鎖定了一個看起來“值得下手”的目標之後,會如此“彬彬有禮”、“客客氣氣”地,主動請求與目標進行雙向通訊的!
這簡直就像是一頭饑餓的猛虎,在撲向一只肥美的羔羊之前,竟然還先打了個招呼,問一句“您好,請問我可以吃您嗎?”一樣,荒謬!可笑!完全不合邏輯!
通常情況之下,星際海盜在遭遇“獵物”時的標準操作流程,應該是這樣的︰
首先,利用自身飛船的隱蔽性和突襲優勢,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目標的退路徹底封死,並用強大的火力進行威懾性射擊,迫使目標船只放棄抵抗,停止引擎,關閉武器系統。
然後,通過強硬的、不容置疑的單向通訊,通常是直接黑入對方的公共頻道,要求目標船只按照他們的指令,飛往某個事先選定好的、便于進行“後續操作”的隱秘地點。
再然後,便是要求目標船只打開所有的外部艙門和貨倉閘門,允許海盜的登陸小隊登船進行“友好訪問”和“物資檢查”。
最後,自然就是一場充滿了血腥、暴力、以及受害者絕望哭喊的“零元購”洗劫狂歡。
像眼前這種,在雙方劍拔弩張、即將開火的緊張時刻,竟然還主動“請求通話”,表現得如此“講文明、懂禮貌”的星際海盜,別說是親眼所見,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接通。”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暗自揣測對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的時候,陳楚那平靜而沉穩的聲音,在主控室中響了起來。他只是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果斷地下達了指令。
他倒想看看,這伙不按常理出牌的“禮貌海盜”,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好的。”周全應了一聲,立刻在操作台上熟練地進行了一系列操作,接通了雙方的公共對話頻道。為了安全起見,他並沒有開啟視頻通訊,只是建立了雙向的音頻連接。
幾乎在通訊頻道建立的瞬間,一個渾厚、沉穩、充滿了陽剛之氣的男人聲音,便從晨曦號的揚聲器中傳了出來。那聲音,吐字清晰,中氣十足,帶著一種常年發號施令所特有的威嚴與自信,一听就具有著非常明顯的軍人氣質。
“您好,這里是船庫星域碟陸星護航艦隊,23號‘守護者’級護衛艦。我是本艦艦長,曼德上校。我們注意到貴船剛剛完成空間跳躍,進入船庫星域。因為最近一段時間,船庫星域周邊的航道上,星際海盜活動異常猖獗,為了保障貴船的航行安全,我艦將為你們保駕護航服務,一直護送你們順利完成下一次空間跳躍,安全離開船庫星域的範圍。請貴船不必驚慌,保持現有航向和速度,我艦將會在貴船左舷一千公里處伴隨護航。”
這段話說得很正式,絲毫不像是星際海盜的措辭。
“等等,”周全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敏銳地從對方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信息。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對方那如同官方發言稿般的說辭,直接開口問道︰“曼德上校是吧?我想請問一下,你們為什麼要主動提出護送我們?”
“正如我剛才所說,因為這里是船庫星域,近期活躍著大量的星際海盜,為了確保這條重要航線的安全,我們碟陸星護航艦隊,肩負著保護所有途徑船庫星域的商船和民用飛船的職責。”曼德上校的聲音依舊沉穩如山,听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仿佛他所說的,都是天經地義的真理。
“不,我想你可能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周全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他加重了語氣,再次強調道︰“我的問題是,你們,為什麼要‘主動’提出保護‘我們’這艘船?據我所知,我們並沒有向貴方發出任何求援信號,也沒有支付任何形式的護航費用。”
周全的潛台詞很明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們這麼積極主動地湊上來,到底安的什麼心?
“呵呵,這位朋友請不要誤會。”曼德上校似乎听出了周全語氣中的懷疑和警惕,他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試圖緩和一下略顯緊張的氣氛,“我們之所以會主動聯系貴船,並提出護航,原因很簡單。因為,在船庫星域,打擊和清剿那些無法無天的星際海盜,維護航道的安全與暢通,本身就與我們碟陸星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
“哦……此話怎講?”周全問。
“道理其實很簡單。”曼德上校解釋道,“如果船庫星域的星際海盜活動持續猖獗,得不到有效遏制,那麼,那些往返于各大星域之間的運輸船隊和商船,就必然會因為忌憚風險,而被迫放棄將船庫星域作為重要的空間跳躍中轉點和補給站。長此以往,船庫星域的航運量和商業活力,都將受到嚴重的影響和打擊。”
“而這,將直接損害到我們碟陸星的生意。”
“碟陸星?”周全的眉頭再次皺起,臉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這是什麼地方?做什麼生意的?為什麼……我們以前從來沒有听說過這個名字?”
不僅僅是周全,主控室內的其他幾位異能者,包括陳楚在內,臉上也都露出了同樣的茫然與不解。他們都是在五大星域闖蕩多年的老江湖,對于星際中那些比較有名的星球、空間站、或者商業勢力,不說了如指掌,至少也都有所耳聞,但這個“碟陸星”,他們確實是聞所未聞。
“呵呵,各位沒有听說過碟陸星,也很正常,因為我們正式對外營業的時間,還不算太長。”曼德上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碟陸星,實際上並不是一顆嚴格意義上的行星,它更像是一顆……嗯,經過了大規模人工改造的、直徑大約在一百公里左右的巨型隕石。”
“它的外形非常獨特,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巨大的飛碟,平穩地懸浮在宇宙之中。而且,非常奇特的是,這顆小行星的其中一面,呈現出一種近乎于完美的、廣闊的平面結構,就如同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無比的星際船塢一般,非常適合各種型號的星際飛船進行停泊和休整。”
“大約在一年之前,我們的老板,一位極具遠見和魄力的企業家,斥巨資買下了這顆原本荒無人煙的‘飛碟小行星’的開采權和改造權。然後,他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對這顆星球進行了翻天覆地般的徹底改造。我們利用它那獨特的平坦地貌,修建了數十個超大型的星際泊位和維修船塢;我們在星球內部,挖掘和建造了一座功能齊全、設施先進的地下城市,可以為往來的船員和旅客提供各種商業、娛樂和生活服務……”
曼德上校越說越興奮︰“我們的目標,是將碟陸星打造成整個船庫星域,乃至周邊數百個星區之內,規模最大、服務最好、也最安全便捷的星際中轉港和商業中心!我們對標的是自由港!”
一年前才開始改造!
對標自由港!
听到這兩個關鍵信息,主控室內的眾人,幾乎在瞬間便恍然大悟,臉上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因為,仔細算起來,大概在一年之前,他們這些人,要麼是正在前往廢墟星的途中,要麼是剛剛在廢墟星聚集,準備踏上那趟充滿了未知的隕石帶冒險之旅。
而在那之後的一年時間里,他們幾乎都與五大星域的主流文明世界徹底隔絕,不是在危機四伏的隕石帶中艱難求生,就是在行尸遍地的死亡游輪上浴血奮戰,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了解到外界所發生的這些日新月異的變化。
所以,他們沒有听說過這個剛剛興起不久的“碟陸星”,也就不足為奇了。
很顯然,這個所謂的“碟陸星”,其幕後的老板,是一個極具野心和商業頭腦的人物。他看中了船庫星域這個位于多條重要航線交匯處的特殊地理位置,試圖在這里復制“自由港”的成功模式,打造出一個全新的、屬于他自己的“法外之地”和“銷金帝國”。
而他們現在派遣出所謂的“護航艦隊”,主動為過往船只提供“免費保護”,其最主要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維護自身剛剛建立起來的商業利益,確保航道的安全與暢通,吸引更多的商船前來停靠和消費;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以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向外界宣告——這片星域,現在是我們碟陸星的地盤了!所有想在這里討生活的人,都必須遵守我們定下的規矩!
至于曼德上校口中那句“對標自由港”,其背後所隱藏的、碟陸星真正想要從事的“生意”內容,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那絕對不僅僅是提供飛船停泊和維修那麼簡單,各種見不得光的“灰色交易”和“特殊服務”,恐怕才是他們未來真正的盈利增長點。
“我們要不要順路過去看看?”
周全在切斷了與曼德上校的通訊之後,目光轉向了陳楚,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躍躍欲試。
雖然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是自由港,但如果這個新興的“碟陸星”真的像那位曼德上校所吹噓的那樣,擁有著不俗的規模和潛力,那麼,提前去探探路,了解一下情況,甚至嘗試著在那里處理掉一部分晨曦號上的藏品,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大家有什麼看法?”陳楚倒是顯得無所謂,他對這些所謂的“商業中心”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碟陸星的具體情況,我們現在還不了解,不好貿然下定論。”阿九在主控室中輕輕響起︰“不過……”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曾經在一本非常古老的、名叫《宇宙弦》的星際地理圖志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書中提到,在船庫星域的某個特定區域,存在著一片非常獨特、也異常壯觀的行星群。”
“那些行星,與我們通常所見到的、近乎于完美球體的行星截然不同。它們的形狀……嗯,非常奇特,有的像一柄柄巨大的蘑菇傘,平頂向上,傘蓋巨大;有的則像一個個……嗯,一個個扁平的、銀白色的飛碟,懸浮在宇宙之中。它們的密度非常大,構成了一片……嗯,一片非常適合大型星際飛船進行停泊和隱蔽的天然‘船庫’。”
“據說,正是因為這片獨特的行星群地貌,最早發現並探索這片星域的那些古代星際旅行者們,才會將這里命名為‘船庫星域’,取的就是‘宇宙飛船的天然車庫’的意思。”
阿九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紅暈,眼神也變得更加明亮起來︰“剛才那位曼德上校所說的‘碟陸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在那片獨特的‘飛碟行星群’之中,挑選了一顆外形最規整、地理位置最好的小行星,進行人工改造而成的!”
“哇!像蘑菇傘和飛碟一樣的行星群?!”
柳暗那雙如同星辰般美麗的眼眸,在听到阿九的這番描述之後,瞬間迸射出無比璀璨的光芒,她的臉上,也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如同小女孩般純粹的好奇與興奮。
要知道,她之前的人生,幾乎都是在那個冰冷、黑暗、永無天日的山海星地下基地中度過的,對于宇宙中這些千奇百怪、壯麗無比的自然奇觀,她只在那些古老的書籍和資料中看到過一些模糊的文字描述和粗糙的圖片影像,從未有機會親眼目睹。
“去!去!我們一定要去看看!”柳暗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雀躍語氣,大聲宣布道。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充滿了期待的燦爛笑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片傳說中如同仙境般奇幻的宇宙奇觀。
看著柳暗那如同孩子般興奮雀躍的可愛模樣,主控室內的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情緒所感染,臉上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或許,在經歷了那麼多的死亡與絕望之後,去欣賞一下宇宙中這些令人嘆為觀止的壯麗景色,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異能者們不知道,他們眼前這個可愛的女生,是一個可怕的十二級讀心術異能者,她能夠窺視他們的所有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