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在家呢嗎？小杰和娟要去開大會啦！！”
沒到院門呢。
褚爸就喊上了，聲音可大，非得讓街坊四鄰都听見。
院子里的人自然也听見了。
急匆匆迎了出來，剛出屋門也跟著喊，“怎麼回事？小杰和娟怎麼了？”
這位就是褚杰喊叔公的，當初過年在他家喝酒，遇上了“間諜”，還直播賣雷達的那個。
褚爸趕緊迎了上去。
就在門口，踫上面，褚爸先給听了語言。
叔公耳朵支稜一下，“是娟閨女的聲音……七點新聞？是……是……”
擔心害怕猜錯了、又期待沒準真是那個。
反正沒敢說出口。
褚爸點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滿面的紅光啊，“就是，就是那個。”
“娟要上七點新聞啦！”叔公嗷就是一嗓子。
剛才就被駱爸一嗓子驚動了的街坊們，又听見一嗓子。
呼啦啦全出來了。
褚杰得意洋洋把手機一亮，亮出照片。
驚起哇聲一片。
“娟閨女穿這身真精神。嗯，小杰也不賴。”
褚杰︰……這還是自家鄉親麼，咋到我這就一個不賴。
偏心眼偏的徹頭徹尾。
“這是大會堂吧，娟閨女和小杰……就到這里頭開會？”
可算是有人看見重點咯，褚爸馬上大聲回答︰“可不是麼，就在這里頭，現在已經進里頭去啦。”
“ ~~”驚呼二重奏。
緊跟著，褚爸又向眾人拋出一顆炸彈，叔公剛才是單人的，這次是群傷。
“晚上還要上七點新聞 ！”
嘶~~眾人齊齊吸一口冷氣，為地球變暖作出貢獻。
七點新聞啊，那可是七點新聞，雖然每天都播，但誰家有本事上一次啊。
但凡露一次臉，能吹一輩子。
可人褚家的，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就這麼水靈靈的上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真的假的啊？”有人還不敢相信。
褚爸胸脯一挺，驕傲的說道︰“怎麼能有假，我兒子前天就說了，早就安排好的，還讓買鞭炮，祭祖 。”
“那你怎麼才說啊。”
“我這不也剛看見照片麼。”
“鞭炮買了麼，我跟著去，多買些。”
“買完了，前天就備好了，買了一車。”
街坊四鄰一個勁的問啊，褚爸得意洋洋一個勁的答啊。
啥叫顯擺，這就叫顯擺。
扯了半天。
叔公皺皺眉，咳嗽一聲。
眾人的話語全都停了下來。
村里現在叔公輩分最大，在場的都是他晚輩，叔公要說話，得听。
“那個，到底是什麼會？”叔公終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褚爸卻搖搖頭，“不知道啊，小杰沒說，說是驚喜，反正肯定是好事。”
“……”包括叔公在內，眾人集體沉默。
“驚喜，啥時候了還驚喜！你就不會查查！”叔公瞪眼了。
褚爸可無辜，“我一直看著新聞，沒說啊。”
可不是看不到麼，得頒獎典禮之後才會大規模宣傳，現在只是有預告。
“你不有手機麼，不是能搜麼。”叔公再問。
褚爸有點尷尬，喃喃道︰“不會。”
“呃……”
叔公也無語了。
也是，褚爸奔六十的人了，褚杰生的晚，在同輩里算小的。
再說也沒個關鍵字，讓他在網上找東西是困難點。
再看看周圍。
搖頭的搖頭，扭頭的扭頭。
全都不會。
唉，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就剩下些老人，一個個的水平跟褚爸差不多，就會刷短視頻。
頂多再听個有聲書。
半大小子們又都上課呢，還沒放學。
“那現在咋辦？”
“等著唄，還能咋辦。要不，喝口……”
這個提議好，就近，直接到叔公家里，各家拿菜拿肉，炒菜、做飯、擺上酒，就當提前慶祝了。
——
這一喝，就喝到了下午。
褚爸酒沒喝多少，怕耽誤事。
話可沒少說，光听他聊了。
聊的吐沫橫飛，講著他兒子小時候怎麼怎麼好，長大了怎麼怎麼听話。
反正，頭些年唉聲嘆氣，好不容易拉扯大，供他吃喝供他念書，好不容易念出來，不知道找個工作成天瞎混的話茬，這時候是全忘了。
這兒子最棒的還是找女朋友也讓人省心，挑的兒媳婦哪哪兒都好，怎麼怎麼都好，又大方又有本事。
真有本事。
當公公的臉上都有光。
這話說的，叔公都嫉妒，是有光，你臉上沾光沾的 亮。
回頭上墳的時候可得好好看看他家風水，咋的就突然冒起青煙，冒的老高老高。
褚爸還沒覺著怎麼著呢，還沒聊過癮呢，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了。
一看表都快六點了。
索性，就在叔公家，連晚飯一塊了。
煮一鍋面，又湊合一頓。
吃完了碗筷都沒收。
眾人一窩蜂又跑去褚爸家。
年初的時候褚杰給家里換了全套家電。
他家的電視又大又清楚，還能錄像。
半道上，踫上同宗的半大小子褚文昊放學，蹬著自行車正往家趕呢。
結果踫見了他爸他媽，索性一起叫過來。
還想著讓他幫著給查查呢。
再一看表，六點五十五。
算了，也別查了。
開電視等著吧。
在場眾人沙發上坐了一圈，目不轉楮盯著電視。
焦急的等啊等，五分鐘怎麼那麼難熬。
只有高二學生褚文昊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叔公和爸媽和各位叔叔嬸嬸，為啥跑杰哥家看電視來了。
他也不敢問。
就只搬了個小板凳，坐邊上從茶幾果盤里摸油桃、荔枝、楊梅、腰果、杏仁、松子吃。
杰哥家的好吃的是真多，比外面買的好吃多了。
那可不，員工福利。
他這邊吃的開心。
褚爸那邊等的焦急。
好不容易熬過五分鐘，新聞開始了。
一段新聞簡介之後，又是接見來訪外賓。
又是接見了五分多鐘，急的褚爸滿屋子溜達。
好不容易接見完了。
下一條。
“上午在大會堂隆重舉行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
褚爸正溜達呢，突然听到了大會堂，激靈一下猛轉身，差點把腰給閃了。
顧不得那許多了。
褚爸都快趴在電視上，目不轉楮，豎起耳朵。
听著“我國科技事業蓬勃發展，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
“……獲獎項目涵蓋了多個領域，包括基礎研究、技術創新、重大工程等，充分展示了我國科技界的創新實力和水平。”
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新聞，新聞稿老長了。
已經一分多鐘，還在出席和講話。
褚爸興奮勁漸漸過去，離開電視站了起來。
扭頭回沙發剛要倒杯水。
听著電視里。
一等獎，一等獎，一等獎。
三個一等獎頒獎現場及簡單介紹。
褚爸端起茶杯正潤嗓子。
一等獎頒獎變成“等”了。
切換到了二等獎。
還是年輕人眼楮尖，褚文昊當場蹦起來，半個火龍果都扔了，指著電視大喊，“娟姐！”
“噗~~”褚爸一口茶直接噴了。
電視里，新聞繼續播報中，“近些年，民營科研也在蓬勃發展，由清音農業育種研發部，文英、時娟團隊培育及應用的小滿一號菜用豌豆新品種喜獲成功，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娟，我兒媳婦，真的上新聞了……”
褚爸顫抖著，聲音已經變形了，又尖又抖。
手也在顫，顫巍巍手一松，啪的一聲，茶杯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