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陳最起身回屋，我握著筷子，大腦似乎還處于宕機狀態。
薄從懷用指節輕輕一磕我的額頭，“再不吃面就坨了。”
我一臉懵懂地轉頭看他，“陳最是在和我玩饑餓營銷嗎？”
薄從懷“噗嗤”笑出聲，“他身體不適，隨他去吧。”
我皺眉，十分不爽地戳碎了碗中雞蛋，斜眼去瞅陳最緊閉地房門，
“身體不適...每個月來大姨媽的又不是他。”
話雖如此吐槽，我還是吃完了一大碗雞蛋面。
也不知道陳最是不是在面湯里加了什麼讓人上癮的藥，想我沈玉訴一世英名，竟然拜倒在一碗雞蛋面下。
薄從懷一個響指，桌上的空碗頓時消失不見，他一邊倒了兩杯茶水，一邊壓低聲音說，
“快到祝織的忌日了，他心情不好，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听他提起祝織，我嘆了口氣，腦中還能浮現那抹驚艷的紫色身影。
計算時間，當真就是過幾天，難怪陳最陰沉著臉。
我沉默著飲茶，作為朋友，回想起陳最那段痛苦的時光，難免心疼他。
同時在心里暗暗發誓，再也不欺負他了，雖然轉頭就把這句話拋之腦後了。
第二日，薄從懷照例早起到前院練功。
他前腳剛出門，我就睜開了眼楮，指尖還在微微發熱，我沒有忘記從鳳蕪那里提取出來的記憶。
關于他和禮𣏴之間的勾當，我總要摸清。
躡手躡腳地起身，豎起耳朵听了听，確認薄從懷已經走遠了，我才將手指點上鳴訴玉的表面。
一道白光倏地從我指尖傳入鳴訴玉中，在半透明的玉石之內到處亂撞，最後擴散又消失。
我晃了晃頭，一段不屬于我的陌生記憶在腦中慢慢形成，就像放映一部電影，一幀一幀故事情節慢慢連續成一個整體。
薄從懷回屋時，我縮在被子里，直著眼楮發呆。
“訴訴”，薄從懷帶著清晨的寒氣，沒有靠得太近，“怎麼醒了？”
我紋絲不動，只轉動眼珠看向他，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沒睡夠？”
“嗯。”
薄從懷褪下外衣，坐在我身邊，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
“今天也沒別的事，沒睡夠就再睡一會吧。”
我答應一聲，閉上雙眼。
面前一片黑暗，原來重現的一切又不受控地浮現出來——
幾百年前。
那個時候的鳳蕪比之現在更年輕清瘦，也更陰沉多思，平靜地雙眸隱藏著所有的心思。
鳳桐是北寧至尊無上的王上，坐擁整個北寧，而他，只能屈居人下做一個親王。
鳳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給兄弟手足能給的最好，特別是這個從小便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的幼弟。
他選了最佳的位置，命手藝最精良的工匠修建了最好的庭院府邸，專供給這個幼弟居住。
鳳蕪就坐在前院的涼亭中，喝著鳳桐特賜的茶，見到了千面狸。
這只似乎並不是禮𣏴，雖然他沒有顯出原形，但是氣質就能分辨一二。
也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力，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只千面狸竟是化形成了鳳蕪的模樣。
兩個鳳蕪面對面飲茶，面上相同的諱莫如深，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最終還是真鳳蕪先舉了杯說了話，“傳說千面狸能化千形而無一絲破綻，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對面的千面狸微微一翹嘴角，也舉起杯，“哪里，您過譽了。”
一舉一動，連聲音都和鳳蕪一模一樣。
鳳蕪微微一怔，向前探出茶杯，率先和千面狸踫杯。
兩人相視一笑，動作同步地仰面飲茶。
千面狸將茶杯輕輕放在桌面，“不過，北寧五王，您找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鳳蕪輕笑一聲，“傳聞，千面狸一族活動于南憂島外圍，似乎一直被上神九尾狐壓制。”
千面狸嘴角抽搐一下。
鳳蕪涮洗著茶杯，漫不經心地繼續說，“我看的出來，你我，本質都是一樣的。”
“何以見得？”
“人的眼楮可以說明很多問題，比如…”，鳳蕪將千面狸的茶杯斟滿，“野心。”
兩人靜靜地注視著對方，完全相同的面孔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神情。
片刻之後，千面狸伸出手去拿茶杯，“茶香沁人心脾，好茶。”
鳳蕪沒回應這句贊美，而是不動聲色地將手邊的茶杯推遠幾分，
“你我完全可以合作，你幫我得到我想要的，我幫你得到你想要的，如何？”
千面狸笑出一聲，“貴人想要的是什麼呢？”
“掌管北寧。”
“志向遠大，在下佩服。”
“我知道，今天初次見面，你難免對我的話有所疑慮，我給你時間考慮，三日為期，如何？”
千面狸飲盡杯中茶水，將茶杯扣放在桌面，“貴人就不想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一句話激起了鳳蕪的好奇心，“請說。”
千面狸的眉宇之間展露一絲失意，
“貴人所言不假，千面狸雖同為狐中望族，卻因為獨有的化形能力而被孤立驅逐，只能活在邊緣地帶，生活窘迫。我作為家族一員，一直想要改變這一現狀。”
“需要我做什麼？”
“我想要借助貴人的上神之力，扭轉局勢，雖然不求同為上神之族，也希望能夠不再為人白眼冷待。”
鳳蕪一挑眉，千面狸眨了眨眼，一瞬間變幻形態，變成一個溫潤男子。
鳳蕪笑著為自己續添茶水，“這是你的真實樣貌嗎？”
千面狸苦笑一聲，“千面狸，哪有什麼真實樣貌，一切不過倚靠環境而變罷了。”
鳳蕪一點頭，千面狸繼續說，
“在下有一女，希望能得貴人相助，安排到上神身邊輔佐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希望她不要和我一樣，活得這麼憋屈。”
鳳蕪點點頭，“我會好好謀劃的。”
“如此，在下便無後顧之憂，也能更好地輔助貴人實現宏願。”
鳳蕪單手舉著茶杯湊到嘴邊，擋住唇邊笑意，只留了一雙眼楮，充滿著野心和欲望，
“那我提前預祝我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