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搖頭,“沒事。”
“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給我?”
我和周舒之相對而坐在餐廳包間內,他半低著頭,正在翻閱手中的菜單。
服務生終于離開,我迫不及待地開口,“舒之學長,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周舒之挽起兩側的衣袖,然後抬了抬眼鏡才看向我。
他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靜了靜,雙眸之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我挑眉看他,一種預感油然而生——
他即將要說的事一定超乎我的想象。
“玉訴,宋雅彤...自殺了。”
我一時並未反應過來,看著周舒之眨了眨眼楮,“自殺?”
周舒之點頭,“是的,今早董晉跟我說的。”
“她不是正在監管中嗎?”
“這正是讓人奇怪的一點”,周舒之的眼楮在鏡片之後垂下,“昨晚晚間檢查的時候一切正常,但是今早警察就發現……”
我看著面前潔白的盤子,一陣反胃直沖到喉口,“她...是怎麼死的?”
周舒之顯出了一絲猶豫,這讓我意識到宋雅彤的死因一定十分駭人。
正在這時,服務生敲門,幾道精致可口的佳肴整齊擺放在我和周舒之之間,但我毫無享用的欲望。
服務生退出,包間之中恢復寂靜。
周舒之率先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放在我的盤中,“這家的魚很有名,你嘗嘗。”
我搖搖頭,“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周舒之啞然一瞬,“玉訴,先吃飯吧。”
我再搖頭,“對不起舒之學長,我吃不下。”
周舒之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應該在你吃過飯之後再跟你說這件事。”
“這不怪你,是我太想知道真相了。”
周舒之放下筷子,“好吧……”
宋雅彤是被尖銳的東西捅穿喉嚨,失血過多死亡的,多麼痛苦且絕望的死法。
一夜過後,她的血流了一地,她仰躺在血泊正中,雙眼死不瞑目地大睜著,盯著天花板。
她的喉嚨破了一個大洞,染了干涸的血後顯得更加黑。
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尖銳的東西?看守所里怎麼會有尖銳的東西呢?”
周舒之無力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警察對房間進行了搜索,並沒有發現她自殺的工具。”
“她住的是單間?”
“嚴格意義來說,是禁閉室,因為她在看守所里打架斗毆,所以被罰了禁閉,當晚就自殺了。”
我的眼前猛然再現她那雙如同毒蛇一般的惡毒眼眸,身體突然一個激靈,嚇出了一身冷汗。
周舒之立刻遞上紙巾,“是不是嚇到你了?”
我擺了擺手,“我只是沒有想到。”
直到周舒之的車穩穩停在盼尋院門口,我還處于意識神游的狀態,周舒之叫了我兩聲才將我從兩眼發直給喚醒。
我苦笑著拍了拍額頭,“舒之學長,我先回去了。”
周舒之拉住我的手腕,“玉訴,我告訴你這件事並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想給你增加負擔……”
我收回手臂,垂下眼簾,“我理解的,舒之學長。”
說完這句話,我打開車門,冷氣灌進來,我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冷空氣包圍其中。
周舒之急促地說,語氣似乎在許下承諾,“宋雅彤上次交代的事情我還會委托董晉繼續跟進的,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我扯出一抹苦笑,沒有回頭,“舒之學長,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既然宋雅彤已經死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說完,我立刻下了車,沒有給周舒之回復的機會。
低著頭走回房間,我將自己甩在床上的厚實被褥中,溫暖頓時包裹了我。
我呈大字型仰躺著,眼淚無聲地順著兩側面頰向下滑動。
我很想薄從懷,同時第一次覺得委屈——
為什麼還不回來?
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這麼久?
為什麼要我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宋雅彤的死是我沒想到的,我確實厭惡她,甚至有幾個瞬間我憎恨她。
但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變成了一條死訊,總是會讓人在恍惚之間感受生與死的蒼涼。
眼淚模糊視線,模糊產生困意,我不知道是因為周遭太溫暖,還是哭泣太消耗體力,我就這樣帶著屋外的冷氣睡了過去。
睡夢里,我終于看到了多日未見的薄從懷。
他站在我面前,低垂著眼眸看我,雙眸之中竟然是悲傷和無奈。
我抬手去觸摸他的面頰,掌心之下卻是一片虛無。
我哭著問他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他張了張嘴,兩滴晶瑩的淚卻滴落在我的手背。
委屈的啜泣變成嚎啕,我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雙臂伸長向前摟抱他。
我的身體向前傾倒,面前的薄從懷卻忽然消失不見,就像一陣握不住的風,稍縱即逝。
“阿懷!阿懷!”
我無助的哀嚎在周圍回蕩,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巨大的落差感讓我的心猛地揪痛,像是即將喘不上氣一般。
“訴訴,找到我......”
是薄從懷的求救,我轉過頭,看到薄從懷低著頭,跪在我身後。
他的長發凌亂地散落在肩頭後背,一身單衣之下卻是略顯瘦弱的身軀。
他雙膝和小腿緊貼著地面,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我蹲下身子,將自己的高度與他平齊,“阿懷?”
薄從懷沒有抬頭,在他身前凝聚了一小灘水,那是他不斷的淚。
我听到自己問他,“阿懷,你怎麼了?”
“訴訴...”,薄從懷的聲音在發絲之下響起,像是迷了路的孩子,恐懼和無助環繞了他,“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剛想再說些什麼,就看到他緩緩地抬起了頭,面上兩道清晰的淚痕。
他雙目紅腫,像一只被丟棄的寵物狗,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訴訴,帶我回家......”
我睜開雙眼,奶奶不知何時進了房間,坐在床邊看著我,滿眼心疼,“訴訴,做噩夢了?”
我眨了眨眼,嗓音帶著繾綣的沙啞,“奶奶,阿懷呢?”
奶奶明顯愣了一下,“從懷...從懷還沒回來呢。”
“哦……”,薄從懷還沒回來呢。
不,薄從懷說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的雙目開始有了焦點,明明是夢里的對話,在我心里卻有種莫名的真實感——
我要找到薄從懷,我要帶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