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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泱海,涌隆宮。
虞晚握著手機,屏幕的光打在她臉上,照出一片黯淡,襯得她本來就白的皮膚更加蒼白。
段緣啟從身後走了過來,摟住她瘦弱的肩膀,溫柔道,“晚兒,先去休息吧,你現在有了身孕,不要過于勞累。”
虞晚轉頭去看他,然後將手機遞給他,“玉訴發來消息了。”
段緣啟眼眸垂落,看了看手機屏幕上來往的幾條消息,嘆了口氣,“依你的醫術,表哥還有多久才能醒?”
虞晚垂下手,“我拿不準,表哥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且需要些時日...”
段緣啟點了點頭,虞晚皺起眉,又道,“可是...玉訴怎麼辦,我們難道要一直瞞著她嗎?”
段緣啟的眸光收了收,“這也是姑丈的意思,表哥傷情不穩,還是先不要讓沈姑娘擔憂吧。”
段緣啟將手機重新放回到枕下,床邊的成以苒抬頭看他,短短兩日,她的狀態肉眼可見得變差。
原本粉嫩的雙唇也因為擔憂過度而失了血色,“阿啟,你先帶阿晚回去休息吧。”
段緣啟蹲下身子,“姑母,我在這守著表哥,你回去吧。”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請求和引導,畢竟誰都不能低估一個看著自己孩子生病在床的母親的堅定。
果然,成以苒立刻搖了頭,“不必,我陪著阿懷,阿晚還懷著你的孩子,你多陪陪她。”
段緣啟剛想再說些什麼,就听身後的虞晚低聲道,“姑丈,您來了。”
他轉過頭,果然看到薄矜和站在門口夜色之中,挺拔的身軀彰顯著他不容忽視的威嚴氣場。
段緣啟站起身,走到虞晚身側,對著薄矜和行了個禮,“姑丈。”
薄矜和點了一下頭,然後走向室內,走到床邊,單手覆上成以苒的頭頂。
從段緣啟和虞晚的角度看過去,薄矜和寬厚的背正能包裹成以苒。
而現實如同這個場景——他一直都是成以苒的依靠。
背對著二人,薄矜和開了口,“阿啟,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薄矜和的話總是不容置喙的,所以段緣啟行了禮之後便帶虞晚離開了。
虞晚已經有了身孕,現在還處于不穩定的時間,所以她需要休息。
等二人走後,薄矜和的手掌向下,貼著成以苒的面頰,幾秒鐘後,他感受到掌心的一片濕潤,“阿苒……”
成以苒哭得像個孩子,因為她的孩子正在遭受痛苦——
她無法無視薄從懷在昏迷之中依舊緊皺的雙眉,他該有多麼疼……
從小到大,薄從懷都沒有昏迷過,他確實是天之驕子,體魄強健,又很听話地每日練功,連生病都很少。
但是,這次,連醫術精湛的虞晚施了針法都沒能將他從昏迷之中喚醒。
一貫沉默的薄矜和並不善于安慰,他一遍又一遍地擦去成以苒的眼淚,“阿苒,阿懷也許只是累了……”
成以苒不住地搖頭,絕望像藤蔓一般爬滿了她的心髒,“他是我的孩子,我能感受到,阿懷...很疼,矜和,他很疼......”
薄矜和轉眸去看床上面色蒼白的薄從懷,勉強忍住嘆息和淚意。
他是家里的頂梁柱,誰都可以慌可以哭,他不能。
薄從懷是昨日回到涌隆宮的,這次他回來帶著滿腔心事,和薄矜和在書房中談議了半日。
他能夠操作肆焰,那可是初代神女曾經壓制了妖界的神焰,所以自帶著,薄從懷對于妖界有著獨特的預知。
如同第六感一般,他能夠提前感受到妖界正在蠢蠢欲動。
薄從懷指骨敲擊桌面,滿目愁容,“人界最近天氣異常,也許正是預兆。”
薄矜和雙手背後,在桌後來回踱步,低頭不語。
薄從懷緊盯著薄矜和的動作,“父王,妖界會不會像幾百萬年前一樣...”
薄矜和瞬間頓住腳步,“那可是生靈涂炭啊。”
“我建議咱們私下通知其余四族,先在自己的領域里查看是否有妖界異動的痕跡。”
薄矜和的手拍上椅背,“那人界呢?”
薄從懷立刻回答,“我去通知通靈局。”
薄矜和則是有另外的考量,“妖界此次發戰的目的是什麼?有什麼理由讓他們這樣做?”
“就算我們不知曉動機,但也不得不防,萬一讓妖界得到機會……”
薄矜和闔了闔眼,“你說的有理。我去聯系剩余四族,你帶人到裂縫檢查。”
薄從懷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薄從懷帶人到了海底裂縫,那道連接了東泱海和妖界的巨大縫隙,正在呼呼的向上吹著妖風。
薄從懷抬手止住身後隊伍,率先騰起,停懸在裂縫之頂。
從上向下看去,深不可測的裂縫正如惡鬼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口,要吞噬掉世間的一切。
看著看著,薄從懷卻是突然翹了嘴角。
還記得上次來這里,是和沈玉訴一起來尋找斷殃花的。
那個時候,小姑娘就算嚇得連連後退,但還是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和他並肩站在了一起。
她總是這樣,瘦弱膽小,但還是會張開雙臂擋在他前邊,不管是面對危險還是面對惡意。
就這樣盯著裂縫看了幾分鐘,並未有值得關注的異常之處。
薄從懷眯起眼楮,心里懷疑︰難道妖界並未對天界展開動作?
更何況,這里還有沉海帝龍魚守護,想那妖界也不會傻到先攻略這種毫無把握的地方。
想到這,薄從懷抬手運力,準備退回到裂縫崖邊。
變故陡然發生,薄從懷的眼角只看到裂縫底部突然閃起兩道亮光。
隨即是猛烈的颶風,直沖他而來。
薄從懷猝防不及,急忙躲閃,順便穩住身體再向下看,裂縫的黑暗之中睜開了一雙眼楮。
他起初以為是那條沉海帝龍魚的眼楮,但再仔細辨認之後發現並不是!
那雙眼楮比沉海帝龍魚的要更藍更閃更大,散發著妖異的光。
兩只眼球如同海底的兩道漩渦,直擊出兩道水浪,緊追著薄從懷躲閃地身影不放。
薄從懷雙手攏出一團肆焰,一掌緊接一掌向著水浪攻擊。
肆焰接觸到水浪,然後被包裹吞沒,並未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薄從懷向上騰移身軀,同時雙掌之中的火焰聚的更大,在一個翻身之後直直沖向合二為一的巨大水浪。
水浪被沖擊得向後散開,在不遠處又再次聚攏。
薄從懷皺眉,感覺實在難纏。
凝神準備再一擊時,水浪之中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撕心裂肺地嘶喊——
薄從懷!
是沈玉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