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孝榮當初能在省城做到副市長,後來又被項書記看重,調到保康任市長,還準備讓他接任市委書記,絕對不會是個庸才。
雖然這三年多來,他整個人變得異常低調,但智商又不會降低。
李仕山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說道︰“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趙孝榮看似低級的、騷擾性的動作,像是在為什麼更大的陰謀做準備。”
“像是在……轉移視線,或者……麻痹我們?””
“麻痹?”那言微微一愣,看向李仕山,“你是說,他故意表現得像個跳梁小丑,讓我們放松警惕?”
洪華也放下了茶杯,有些疑惑道︰“他到底想干什麼呢?”
“真的是有更深層次的圖謀?”
“可是……這圖謀到底是什麼。”
李仕山閉上眼,試圖在腦海中將趙孝榮近期的所有舉動像拼圖一樣組合起來。
可無論怎麼組合,都感覺缺少最關鍵的那一塊核心,畫面始終模糊不清。
三人苦思冥想老半天,最終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目前的信息太少,線索太模糊,最後也只能作罷,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吧。”洪華最終打破了沉默,對李仕山囑咐道︰“仕山,你要加強關注,特別是他接觸的人和事,再小的異常也別放過。狐狸尾巴,總有露出來的時候。”
李仕山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洪華今天晚上過來,不僅是來討論李仕山的事情,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項書記離任的日子定了,就在下周二,1月20日,距離過年只有四天。
過年前進行調整,李仕山猜測或許是有著新年新氣象的意思在里面。
除了項書記離任,原省長顧常青接任以外。
省委副書記周恆祥接任省長。
至于省委副書記的位置由紀委書記王正則接替。
這個調整就有些意思,省委三人小組的格局,可就微妙了。
顧常青如果說代表的是“南方”,那麼王正側就代表著“北方”。
雖然一個副書記沒法和書記抗衡,可是要是他和周恆祥聯手,那就不一樣了。
但凡任何重大事項或者是人事任命都是要先經過三人小組進行討論。
如果說,一個議題,省長副書記)和專職副書記都不同意,這個議題基本上不了常委會。
當然書記也有權利跳過三人小組直接拿到常委會上。
偶爾一兩次還可以,可這麼做並不能成為常態。
如果次數多了,那就說明你們內部不團結,被上面知道那可是要被問責的。
李仕山可以看出這麼做的用意,就是不讓任何一家獨大。
這未來的省里局勢,怕是要像三國演義一樣,互相制衡,暗流洶涌,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
“我們要不要去送一送書記?”那言沉吟著開口,目光轉向洪華和李仕山。
那言、洪華和李仕山都當過項書記的秘書,也可以說都是項書記一手提拔的,按理是要送一送的。
洪華卻緩緩搖了搖頭,“書記特意交代了,不要搞任何形式的歡送會,也不要大家去送他。”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崇敬,“書記說,他當初清清白白地來,如今他也要清清白白地走。”
“清清白白的來,清清白白的走……”李仕山低聲重復著這句話。
想到這項書記這執政的五年,可以說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李仕山忍不住感慨道︰“書記這五年,真的是做到了,一心為公、一身正氣、一塵不染啊!”
洪華听得眼楮驟然一亮,“仕山,說得好!這三個‘一’,總結得太到位了!這評價要是讓書記听見,他肯定高興!”
那言也點了點頭,帶著調侃道︰“不愧是燕大的博士,這說話的水平就是不一樣,字字珠璣啊!”
李仕山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他這句話有感而發的話,也是前世在報紙上看到的,他可不敢自居,連忙說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我也是看到的。”
“哎呦,仕山也有謙虛的時候嘛。”那言哈哈大笑。
此時的調笑,讓剛才凝重的氣氛消散了不少。
隨後,三人又討論起拜訪周恆祥的事宜來。
雖然項書記走了,作為書記的左膀右臂的周恆祥就成了曾經“項”系人馬的老板。
這股巨大的政治資源也是周恆祥能抗衡顧常青的資本。
拜訪的事情,對于三個人都很重要。
李仕山听著兩人的商議,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他想起了項書記初到漢南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自己還是林國梁書記的嫡系人馬。
後來,機緣巧合被項書記看中,委以重任。
如今,項書記這棵大樹要離開了,他們這些人又將匯聚到周恆祥這面新的大旗之下。
“不站隊,沒前途;站隊,沒後路……”官場上這句流傳甚廣的話,浮現在李仕山腦海里。
多少人想獨善其身,最終卻落得個邊緣冷落?
又有多少人因為跟錯了人,在大樹傾倒時被砸得粉身碎骨?
選擇一個靠譜的“老板”,幾乎是賭上身家性命的選擇。
可現實過于殘酷。
很多時候,遇到什麼樣的“老板”,能跟多久,全看自己命數,半點不由人。
而自己現在真正的“老板”是遠在燕京的古長信。
也是古長信的干預,那言被留在了保康,其目的就是幫助自己在保康站住腳跟,不至于孤立無援。
否則,以那家的“歷史包袱”,那言的仕途,恐怕在副廳就已是天花板,絕無可能再進一步。
李仕山也是在這個時候知道,對于“那家”的限制遠比想象的嚴密得多。
“沒有我……那家……”李仕山心中默念,心情有些復雜。
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那家大概率會在那言這一代徹底沉寂,最終淪為地方上一個或許富足但影響力有限的普通家族。
即便因為自己的緣故,那言被古長信“網開一面”,其終點,恐怕也早已注定……這個殘酷的現實,他無法對那言明說。
李仕山看向窗外,夜色如墨,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