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身後，原本破碎的虛空竟浮現出浩渺滄海，轉瞬又化作桑田阡陌，枯榮更迭只在呼吸之間。
而他身前，干裂的混沌壁壘上，竟有萬道江河奔涌，千座青山拔地而起，生機與寂滅在這一念之間劇烈踫撞，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
“轟隆。”
一聲震徹寰宇的巨響，九天之上仿佛有星辰墜落。
一道身影踏破混沌氣流，緩緩降臨。
他一襲樸素道袍，卻比世間任何帝袍都要威嚴，手中無物，卻似握著整個天地的生滅。
一步落下，腳下便有金蓮綻放化作大道，卻又在剎那間化作飛灰，生與滅的道韻在他周身流轉不休。
眸子平淡無波，卻能映照出萬古輪回，僅僅是目光掃過，白影周身狂卷的死氣便如遇冰封，竟硬生生凝滯了一瞬。
正是菩提。
他並未看周邊掙扎的眾人，目光直直落在白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白影，幾日不見，便連老相識都認不得了？”
他指尖輕輕一點，虛空泛起漣漪，竟浮現出鴻蒙深淵的影像。
那里法則崩碎，混沌翻騰，兩道身影在無盡黑暗中搏殺，打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鴻蒙深淵，你我二人廝殺七日七夜，從深淵之底打到界壁之外，連我都快記不清拆了你多少道本源，你倒是忘得干淨。”
菩提身影剛定，混沌中便炸開一聲滾燙的呼喊︰“師尊！”
通天教主掙扎著撲上前，誅仙四劍虛影在他身後震顫，這位素來桀驁的大能此刻眼竟中泛起淚光。
鴻鈞老眼亮得驚人，喉間沙沙作響，似有千言萬語卻只化作一句︰“好…… 很好……”
女媧素手掩唇，七彩霞光在她周身流轉如潮，劫後余生的慶幸與重逢的喜悅交織，讓她眸中泛起水光。
鎮元子撫著人參果樹殘枝，這位地仙之祖此刻也難掩激動，聲音發顫︰“菩提前輩……果然還在！”
西方二聖皆是長舒一口氣，神光在他們周身重新凝聚，黯淡的神輝里透出劫後余生的清亮。
白影望著那道身影幾乎快要跳起。
起初是錯愕，仿佛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幻影，下一刻，滔天怒火便沖破理智的堤壩。
“不可能！” 他嘶吼，死氣如狂龍般卷向四周，“我明明在鴻蒙深淵將你斬得神魂俱滅，連輪回印記都碾成了飛灰，為何會在此地？”
菩提靜靜立在金蓮與飛灰交織的光影中，淡淡抬眸︰“你斬的，不過是我的一道分身。”
他指尖輕彈，虛空浮現出一道模糊的法相，那法相與他一般無二，卻帶著幾分虛幻，正是當初在小洪荒與白影廝殺的身影。
“分身入小洪荒，本就是為引你入局，你斬我分身之時，恰恰是我本體破境的契機。”
菩提陡然爆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
那威壓超越了天道束縛，帶著鴻蒙初開的蒼茫，又蘊含著無極生太極的玄妙。
讓鴻鈞等天道聖人都感到一陣心悸，那是一種完全凌駕于他們之上的境界。
“如今的我，已非天道聖人。” 菩提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一碗清水。
“混元無極鴻蒙無上天道聖人，此乃我新境。” 他抬頭望向虛空深處，眸光仿佛穿透了無盡時空，“距離那真正的道，只差最後一步。”
白影臉上怒容瞬間僵住，他感受到那股威壓中的恐怖，灰白眸子里第一次浮現出難以置信的驚懼。
他引以為傲的境界，在對方這股氣息面前，竟顯得如此渺小。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白影嘶吼，靈力氣流在他周身炸開，將虛空攪得支離破碎。
他死死盯著菩提，眸中滿是瘋狂的否定，仿佛要將眼前這道身影瞪碎。
“分身？破境？混元無極？你騙誰！我親手捏碎你神魂的觸感還在掌心，你怎能還活著，怎能比我更強？”
他向前逼近，每一步都讓混沌在腳下哀鳴，死氣如海嘯般拍向菩提。
卻在觸及對方周身那層淡淡的金光時盡數湮滅。
“假的！都是假的！你不過是用幻術糊弄這些蠢貨，想擾亂我的心神！”
菩提立于金蓮上，衣袍在死氣沖擊下紋絲不動。
他看著狀若瘋魔的白影，眸中最後一絲溫度也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審判︰“是不是幻術，你稍後自會知曉。”
他抬手，虛空陡然浮現出一幕幕畫面。
是釋迦牟尼等人被禁錮的慘狀，阿彌陀佛與大日如來化作舍利的悲愴，人族在死氣侵蝕下逐漸扭曲的面容……每一幅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你欺我門下弟子，囚佛教尊者，欲以死氣污染人族根基，將這方天地拖入永恆寂滅。”
菩提聲音不高，卻如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間，“樁樁件件，皆是不可饒恕之罪。”
他向前踏出，金蓮隨他而動，所過之處死氣消融，生機勃發。
“天道或許曾容你放肆，但今日有我在，你這逆天而行的魔頭，必死無疑！”
話音一落，菩提指尖已凝聚起一點金光，那金光看似微弱，卻讓白影渾身汗毛倒豎，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瞬間震住了他。
那點金光在菩提指尖流轉，看似溫和，卻蘊含著撕裂混沌的偉力。
白影剎那間眸子變色，被那股氣息鎖定的剎那，他終于意識到眼前的菩提絕非幻影。
“啊啊啊！”
狂怒與恐懼交織，白影爆發全身死氣，灰白洪流如萬馬奔騰，攜著碾碎星辰的威勢，朝著菩提狂沖。
他雙手結印，無數死寂符文在身前凝聚，化作一柄遮天蔽日的骨刃，流淌著滅世道韻。
“菩提既然你找死，我便再斬你一次！” 骨刃劃破虛空，留下漆黑軌跡，連菩提腳下的金蓮都在哀鳴。
菩提指尖金光微閃，並未硬接。
身形一晃，如風中柳絮般避開骨刃鋒芒，同時屈指一彈，那點金光驟然暴漲，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金色長河。
河水中浮現出億萬篆文，每一個字都在吟誦著往生咒，既帶著超度的慈悲，又藏著淨化一切的決絕。
“噗嗤！”
金色長河與灰白死氣踫撞，發出刺耳的消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