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蜂蜜一樣灑在村口的老槐樹上，東野稷正踮著腳給棗紅色的小馬駒刷毛。這匹叫“旋風”的小馬剛滿一歲，額頭上的白毛像顆小星星，甩著尾巴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
“稷兒，慢點兒刷，別弄疼旋風。”爺爺拄著拐杖走過來，手里牽著一輛嶄新的木馬車。車輪上的銅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今天教你趕車，可得記牢爺爺說的話。”
東野稷拍著胸脯蹦起來“爺爺放心！我早就跟著村里的大哥哥們學過啦，揮鞭子要像甩跳繩，喊‘駕’要像打雷一樣響！”他抓起掛在車轅上的皮鞭，學著大人的樣子在空中抽了個響，嚇得旋風猛地抬起前蹄，差點把他絆倒。
爺爺趕緊扶住他，皺紋里盛著笑“傻孩子，趕車不是比誰聲音大。你听旋風的呼吸，它要是喘得像風箱，就得停下來歇歇。”他把韁繩塞進東野稷手里，“先繞著曬谷場走三圈，腳要踩穩踏板，眼楮看前方。”
東野稷爬上馬車坐好，手心沁出薄薄的汗。他輕輕拉動韁繩，對旋風說“旋風，咱們慢慢走，好不好？”小馬好像听懂了，噠噠噠地邁開步子，車輪碾過曬谷場的硬土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爺爺你看！我會啦！”他回頭朝爺爺揮手，辮子在腦後一甩一甩的。
正走著，村口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是鄰村的幾個孩子駕著一輛舊馬車沖過來，領頭的胖小子叫鐵蛋，他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響，馬車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躥得飛快。
“東野稷，你這是趕車還是蝸牛爬呀？”鐵蛋趴在車幫上做鬼臉，“敢不敢跟我們比一比？誰先跑到河對岸的歪脖子樹，就算誰贏！”
東野稷的臉一下子紅了。他看看自己慢悠悠的馬車，又看看鐵蛋他們絕塵而去的背影，心里像有只小鼓在敲。旋風似乎也被激起了好勝心，刨著蹄子哼哧哼哧地喘氣。
“比就比！”東野稷咬咬牙，把韁繩緊了緊，“旋風，咱們加把勁！”他學著鐵蛋的樣子揚起鞭子，雖然沒真的打在馬身上，可聲音足夠響亮。旋風猛地加快速度，車輪卷起的塵土迷了他的眼楮。
“駕！駕駕！”東野稷越喊越興奮，馬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路邊的野花野草飛快地向後退，遠處的大樹像在跑步比賽，連天上的白雲都好像被甩在了身後。他覺得自己像坐在會飛的大鳥身上，風從耳邊呼呼地過，心里痛快極了。
突然，旋風猛地打了個趔趄。東野稷低頭一看，原來車輪碾到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木車劇烈地搖晃起來，他嚇得趕緊抓住車轅，可手里的韁繩卻“啪”地滑掉了。
“旋風，停下！快停下！”東野稷急得大喊。可受驚的小馬根本不听指揮，順著下坡路往前沖。前面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河，河邊的泥土被晨露打濕，滑溜溜的像抹了油。
“不好！”東野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見鐵蛋的馬車正停在河邊喝水，要是撞上去……他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突然想起爺爺說過，遇到危險就拽馬的鬃毛。
他往前一撲，緊緊抓住旋風脖子上的長毛，用盡全身力氣往後拽。小馬吃痛，發出一聲嘶鳴，前腿猛地停住。可慣性讓馬車繼續往前滑，“ 當”一聲，車軸撞到了一塊石頭，東野稷像個皮球似的從車上滾了下來，正好摔在軟軟的青草地上。
“東野稷！你沒事吧？”鐵蛋他們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七手八腳地把他扶起來。東野稷這才發現，自己的褲腿被劃破了，膝蓋上滲出血珠，火辣辣地疼。
旋風站在原地打著響鼻，驚魂未定地看著他。馬車的一個輪子歪向一邊，車轅也裂開了道縫，剛才還嶄新的木車，現在像個受傷的小動物。
“都怪我，”東野稷的眼淚掉了下來，“我不該跟你們比賽的，爺爺肯定要生氣了。”
鐵蛋撓撓頭，紅著臉說“不怪你，是我不好，不該攛掇你比賽。我爹說過，趕車最重要的是穩當，不是快慢。”他蹲下來看看摔壞的馬車，“我家有工具箱，咱們一起修修吧？”
幾個孩子七手八腳地忙活起來。鐵蛋找來了繩子捆住裂開的車轅，梳著辮子的小花從兜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幫東野稷擦膝蓋上的血。旋風溫順地低下頭，用鼻子蹭蹭東野稷的胳膊，好像在說對不起。
正忙著呢，遠處傳來爺爺的聲音“稷兒，在哪兒呢？”
東野稷趕緊站起來，低著頭走到爺爺面前“爺爺，我……我把馬車摔壞了。”他以為爺爺會瞪眼楮，可爺爺只是摸摸他的頭，又看看他的膝蓋。
“摔疼了吧？”爺爺的聲音很溫和，“讓爺爺看看，是怎麼回事呀？”
鐵蛋搶先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撓著腦袋說“老爺爺，都怪我，您要罰就罰我吧。”
爺爺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朵花“爺爺不罰你們。不過你們得記住，不管做什麼事，都不能光圖快。就像這趕車，跑得再快，要是翻了車，不就白跑了嗎？”他指著慢慢流淌的小河，“你們看河水，一天天慢慢流，才能流到很遠的地方。要是像暴雨那樣一下子沖下來，說不定就會淹了莊稼呢。”
東野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看看被捆好的馬車，又看看身邊的小伙伴，突然覺得膝蓋不那麼疼了。
“爺爺，我知道錯了。”他拉起爺爺的手，“以後我趕車一定慢慢走，先學好怎麼讓旋風舒服，再學怎麼讓馬車穩當。”
爺爺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才是我的好孫子。走，咱們把車拉回家修修，下午爺爺教你們怎麼給馬釘掌，怎麼看路障，這些可比甩鞭子有用多啦。”
鐵蛋和小花歡呼起來，跟著東野稷爺孫往村里走。旋風跟在後面，腳步穩穩的，再也不像剛才那樣毛躁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畫出好多跳動的光斑，就像撒了一地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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