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杯茶里最大的問題不是那些“循環物質”，這杯茶里還有別的成分，這才是讓虞峰真正皺眉頭的東西。
循環物質其實還不至于讓他那麼別扭，通過大自然循環和人工機器循環其實沒啥問題。
平時吃的菜還都是農家肥種出來的呢，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而讓虞峰皺眉的那種成分不是機器合成出來的，而是自然生長出來的。
按軍官的說法，這座城市里沒有農業，那麼自然生長的就只剩下了一種存在。
“當然，我理解您的顧慮。”軍官讓人將茶端走。
端走茶的那人還不動聲色的拿走了盤子里的東西。
他自以為自己的行動縝密無比，但實際上虞峰從頭到尾看的清清楚楚。
“說回正題，您...來自哪里？”軍官問道。
這個問題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明月城已經無法承擔更多的人了。
今年的全民會議上通過了一項驚人震驚卻又無可奈何的決議——
所有超過退休年齡及無法從事生產的人將會被舍棄，成為剩余之人的燃料。
這座城市已經油盡燈枯了。
這點其實是早就已經可以預見的。
或者說，這座城市這個文明早在世界大變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只不過現在才埋而已。
災難發生的時候，人們只顧著逃難，卻並沒有思考活下來之後該如何延續下去。
沒有關鍵技術，關鍵知識的人們被困在了這個水牢里，靜靜的等待著冰冷的海水將他們淹沒。
虞峰的到來確實給了這里的人們希望。
但這里的人們只需要等待救援就好了，作為救援人員的虞峰所要考慮的可就多了。
虞峰是救援人員，會將深陷險境的人們救出險境，但問題是，險境的範圍是多大。
他需要怎麼做才能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問題。
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那便是這里的人們是否存在危險性。
這份危險並不是說這里的人們會有危險，而是他們是否會給他人帶去危險。
虞峰相信這里的人是需要救援的，但這並不意味著，這群人就是安全無害的。
救援人員被害的案例數不勝數，難民對救援地的破壞也同樣從未停止。
這種事每一次的發生都會使得文明本來溫暖的溫度下降一分。
久而久之，文明便不再溫暖，世界變得冰冷無比。
本該獲得救援的人不再獲得救援。
本能後伸出援手的人不再伸出援手。
“我不會告訴你我從哪里來的，我也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麼來的。”虞峰掃視著周圍的人們，說道。
所有人都很詫異虞峰居然會這麼回答。
“為什麼？”軍官問道。
“快死的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兒，我是很清楚的。
哪怕將這個條件擴大到一整個文明也是如此。”虞峰回答道。
真正讓虞峰決定暫緩援助時間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從那杯茶里看出來的東西。
虞峰不清楚這座城市里正在實行什麼政策，但他從那杯茶里能看到這座城市里發生了什麼。
在普通人眼里，那不過是一杯劣質難喝偽裝成茶的茶。
但虞峰在那杯茶上看到了一絲源自于生靈的怨恨。
那是橫死之人對生者世界的不舍扭曲而來的。
為何一杯茶中會有這玩意？
虞峰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也知道這杯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因此，虞峰暫緩援助計劃。
如果是一個困窘中的文明，那麼虞峰基本上就會以談合作的方式，敲定援助方式。
但這座城市，它還是一座文明嗎？
不，這座城市，或許應該算作是文明的亡靈吧。
這座文明的靈魂還未死去，但肉身已經死去了，因此變成了一只亡靈。
亡靈是什麼？亡靈是生者的死敵。
亡靈的身體已經死了，因此他們的靈魂帶著對生的極度渴望，這種渴望最終會扭曲成對所有生者的憎恨。
他們會攻擊任何所能見到的生者，用其鮮活的血肉來滿足自己對生的渴望和未能重生的憤恨。
所以，虞峰不能讓他們見到任何的生者。
他得先把這座文明的肉身復活才行。
而世界另一面的那個文明倒是與這里完全相反。
如果說明月城文明是死去了肉身的亡靈，只要腐朽的殘軀還能動他們就會攻擊任何生者。
那麼天宮上的文明便是死去了靈魂的行尸走肉，他們是還活著，但和任人擺布為所欲為的娃娃沒什麼區別。
沒有靈魂的軀體是不會動的，他們看似是一個整體，但實際上，卻是分散的。
只有存在靈魂內核，才能是一個文明。
就像龍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但它仍然是一個整體，為什麼？那便是因為有一個靈魂核心串聯起每一個民族的文化內核。
藍星如今存在無數種族，它們來自不同世界，但卻仍然能成為一個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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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
大守護者這顆核心連接著的每個人的思想與內心。
只要大守護者還在，即便他什麼都不做，藍星也不會分崩離析。
而這里，兩個面的世界，文明殘缺的兩個面。
這是巧合嗎？
虞峰眉頭皺了皺。
這並不像是巧合。
“先生？”軍官見虞峰似乎想事情入神了，便嘗試喚醒對方。
“我不會放你們去任何地方的。”虞峰抬眼看向對方。
“為什麼？”
“因為你們現在已經不是人了。”虞峰回答道。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沒想到虞峰居然會突然罵人。
“剛才的那杯茶，除了你們所說的循環物質之外，我還看到了別的什麼。”虞峰看向眾人。
“你們現在...已經開始吃人了，對吧？”虞峰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刺中了所有人。
“我們沒有辦法...”有人剛想辯駁兩句，但被虞峰那如同利劍一般的目光直接堵了回去。
“我不能放任一群食人鬼去到正常人的世界。
你們連自己文明的人都能吃，就別說其他文明的人了。”
“我們...”
“0和1是不一樣的，人類不會放任一只吃人的野獸，在外面亂竄的。”虞峰看向眾人。“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所有人看向虞峰。
“處理掉所有參與吃人的人，我便會將剩下的人救出去。”虞峰說道。
所有人听到這話之後，臉色變得各不相同。
有的人臉色變得很黑，有的人臉色變得蒼白，還有的人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在虞峰看不見的地方，有一群人在商量。
“要我說，還跟他廢什麼話，我們用一切手段，把信息從他嘴里撬出來不就行了。”
“那如果他死也不說呢？”
“我就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不怕死的人。”
“那如果他真死了，我們可就只能等死了。”
“這麼多年只來了這一個外來者，他要是死了，我們還有時間能再等下一個嗎？”
“試著跟他好好談談吧，或許還有商量的余地。”
“哼，我看你是仗著之前的政策與你無關，所以才不怕的是吧？”
“你不要這般無理取鬧，我早已經勸過你們了。”
接待室里，軍官收到了來自上層的消息，與虞峰再一次的進行談判。
“先生，我們的意思是，能不能雙方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虞峰眉頭挑了挑。
軍官見虞峰這種表情，覺得似乎有戲，便緊接著往下說。
“上面的意思是，所有沒參與的人跟著先生您離開，而參與的人則就在明月城。”
“這樣啊。”虞峰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您看如何？”
“當然...”虞峰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然後迅速收斂，“不能。這事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的。”
“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軍官有些急了。
“當然，你們這麼做的話，我怎麼知道有沒有吃人鬼混進災民里跟著跑出了出去。
到時候要是出了事情，這些吃人鬼吃了人的話，我可是要負責的。
所以，我的要求是不能打一點折扣的。
既然吃了人，那就得死。”虞峰的態度很堅決。
“朋友，我覺得，咱們還是可以商量的嘛，你要有什麼條件，盡管可以提，我們會盡可能滿足你。”一位高層來到接待室。
“這里沒有你們談條件的余地，你們要麼抱著他們一起死去，要麼壯士斷腕，二選一。”虞峰看向對方。
“還有，別想著用武力來威脅我，沒用的。
如果你們不想讓我這個希望變成你們的絕望的話，就盡管拿一些危險的東西對著我。
別怪我沒提前說過。”虞峰後仰，靠在椅背上說道。
高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的油鹽不進。
“你們最好快點想，我可沒多少時間了的，如果你們想不出來，我就默認你們拒絕了這份救援要求。”
虞峰順勢站起身，向著接待室外走去。
“你要去哪？”
“我出去走走，你們自己在這慢慢想，最好是在我回來之前想好。”
話音剛落，下一瞬間，虞峰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虞峰來到了月球的另一面，抬頭望向那顆蔚藍色的星球，眼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在回去之前，他需要了解這顆星球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在世界的另一邊，攝像頭還留在原地。
此時海面的旋渦已經消失了，但直播間的觀眾們仍舊沒有看到虞峰的身影。
“虞將軍不會出事了吧？”
“不可能的，咱們出事他都不會出事。”
“那他咋不繼續抽水了麼？是水太多了嗎？”
“可能是發現什麼了吧？”
“沒想到釣個魚還能有這麼多事。”
“一看你小子就沒釣過魚。”
“啊？”
“釣魚佬除了能夠釣上魚之外，能夠遇見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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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包括但不限于，發現塞了尸體的行李箱，發現未爆炸的炸彈，拯救落水兒童，追捕人販子，舉報毒販等等。”
“而作為我等釣魚佬中的至強者，虞將軍能遇見的事兒自然更加的多，也更加大。”
“你就像上次釣水猴子那一次，水猴子只是業務事物，解決那個世界的靈異復甦才是將軍的主要任務。”
“當然，咱們肯定更加看重虞將軍的收獲如何。”
“你們這是擔心虞將軍背叛了空軍佬的陣營嗎？”
“你怎能憑空污人清白，只釣不上魚算不得空軍算不得，釣魚佬的事那能算空嗎？”
直播間里頓時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此時虞峰依舊高高的坐在月亮之上，等待著那座城市的人們交給他的最後的回答。
虞峰早已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了，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有過類似的案例被記錄進入檔案之中。
這類案件里最麻煩的地方在于底線的突破。
一旦底線被突破，那麼便會朝著無底深淵一路滑坡。
今天舍棄的是老人和殘疾人？那麼明天是否會舍棄天賦相對較弱的人？後天是否會舍棄地位最低的人？
文明的崩壞大多都是從無差別舍棄弱者開始的。
一旦某個文明進入到這一地步，那麼，對方身上的“文明”的標簽可能就得打個問號了。
所以，在救援正式開始之前，虞峰得要將他們的底線修好，使其重新成為文明。
在他們最終的決定出來之前，虞峰也不太清楚，這一具文明的尸體是否還能夠重現生機。
虞峰坐在月球的某座山峰上，耐心地等待著那些人的答復。
至于腦袋那顆星球，他也大概看出問題了。
那一層又一層的岩層，是一座又一座世界。
這顆星球的所有平行世界不知為何在不斷的朝著同一時空疊加。
而且這些世界有個共同點，他們都在某種世界末日下滅亡了。
海面下的那些末日因素，便是這些平行世界疊加所帶來的。
但為何外來者會使其活性化，這點還是個問題。
虞峰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眼下，虞峰還得先處理那座城市的問題。
虞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顆種子，在月球上找了個位置種下。
這顆種子是農科院的頂尖成果之一，專門用于改造月球和火星這樣的星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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