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芙寧娜的提問,娜維婭斬釘截鐵地回答︰“是的。”
“你有證據嗎?”芙寧娜又追問道。
娜維婭堅定點頭︰“當然。”她看向芙寧娜的身旁,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決斗代理人,“那就是當時他的對手,克洛琳德。”
決斗代理人克洛琳德,公認最堅定,實力最強,勝率最高的決斗代理人,也是人們認為的,最不可能作偽證的人。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神色復雜的克洛琳德,芙寧娜也不例外。
“我不需要你的歉意,你的愧疚,你的照顧,我不需要你對得起我。
但既然,他對你有過托付,那你就應該對得起他。”娜維婭此刻已經克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十分平靜。
芙寧娜轉向克洛琳德,求證道︰“呃,所以…決斗的時候,你可以感覺到卡雷斯先生是在尋死嗎?”
“是的,我可以。”克洛琳德點頭。
她根本不打算說謊,而且能夠幫助卡雷斯洗清冤屈也是她所希望的,于是,她說出了有力的證言︰“作為決斗代理人,我經歷過無數場戰斗,手刃過無數不譽者的生命。
我也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對生命的渴望,有熾熱,有堅定,有狂躁,有扭曲…
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什麼樣的人在求生,什麼樣的人在求死。
我以決斗代理人的身份與名譽起誓,卡雷斯先生並沒有想要活下去的打算。”
“既然這樣的話,我沒有其他疑問了。看來過去的那件事真的有重新調查的價值…”芙寧娜認同了娜維婭的說法。
得到了芙寧娜的肯定,娜維婭本以為自己會悲傷,或者會激動,但事實上,她沒有任何波動,她只是靜靜站在原地,微微閉上了雙眸。
最困難的一步已經踏出,卡雷斯案已經被確認有疑問,接下來就是洗清冤屈的階段了,對此,娜維婭信心十足。
為自己的父親正名,就在今日。
看著下方堅定站立的娜維婭,薩菲爾微微勾起唇角︰“大叔,你有著黃金一般的理想信念和夢想,如今,你的女兒已經成長到足夠獨當一面的地步了。
她正如你所期望的一樣,如黃金般熠熠生輝,想必,她的理想信念,也會如你那般,閃耀灼目,令人難以忘卻吧。”
“我也贊同,不過娜維婭女士,你還沒有告訴我們,這個案子與你的指控者的關聯性在哪里。”那維萊特適時出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引回了少女失蹤案之上。
這是他的職責,要杜絕有人在公堂上講一些與案件無關的話題,這一次的指控目的明確,就是少女連環失蹤案,如果娜維婭無法將卡雷斯案聯系到這個案子上,那維萊特是有必要制止對方的繼續發言的。
卡雷斯案可以在後面進行平反,今天的重點,必須是少女連環失蹤案,畢竟是早已定下的主題,很多觀眾都看著呢,可不能隨意更改。
娜維婭十分自信道︰“當然有,這兩個案件的相關性在于——時機。
在當年的案件中,幕後凶手要殺雅克和卡雷斯,所以需要在听到兩聲槍響後再動手。
而林尼的那場魔術表演,不知道大家是否還有印象,在表演結束之後,那位助手在最後為了栽贓給林尼,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被溶解了。
無論是三年前的那場宴會還是上次林尼的魔術表演之後,瑪塞勒,都在現場,或者是距離現場不遠的地方。”
魔術表演結束後,因為舞台事故,歐庇克萊歌劇院是驅散了觀眾的,但當時有一批人並未立刻離開,瑪塞勒就在這批人之中。
那維萊特對此也有印象。
瑪塞勒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我是因為這個被懷疑的啊,唉,就算知道了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不過我也習慣了,娜維婭你從小就比較沖動,容易被感性控制,這也是你可愛的地方。”
見到他還在打感情牌,西爾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道︰“別打感情牌了。”
“嗯,我也就不追究太多,假如剛剛那些推論都是真的,我覺得也不一定只有我兩次都在場吧。”瑪塞勒有恃無恐,說到底,對他的指控也只是推論,並沒有實證。
他接著道︰“而且不在場的人,或許也有辦法準確把握這個時機呢?比如一些遠程的監視和監听手段。”
娜維婭一臉冷笑看著對方,原本已經偏轉的喻示裁定書機開始恢復平衡,瑪塞勒三兩句話,就輕易扳回了局勢。
場下的觀眾們也覺得瑪塞勒說的話有道理,說到底,現在瑪塞勒只是被指控,有作案嫌疑,並沒有人真的把他當做一名罪犯來看待。
“光說這個你可能覺得,再調查調查,說不定能縮小範圍,讓我無話可說。
唉…被最疼愛的孩子指控為殺父仇人,誰又能不寒心呢?”瑪塞勒扶額,作出痛心疾首的樣子,“但如果不認真對待,又會讓你覺得這是在瞧不起你。
沒辦法,就當是給你上堂課吧。你知道你邏輯最大的漏洞在哪里嗎?”
他這偽善做作的惡心模樣讓娜維婭心中的火氣噌噌往上竄,西爾弗和邁勒斯趕緊輕聲安撫,生怕娜維婭因為憤怒說出不理智的話。
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在這公堂之上可是大忌。
誰知,娜維婭卻並沒有真的失去理智,她沒有在意瑪塞勒各種言辭間的挑釁,因為她手中還握著一張王牌,所以,她不介意和瑪塞勒好好玩玩︰“在哪里?”
“還是時機。”瑪塞勒自信開口,“我是個商人,做生意的,沒有讓少女失蹤的動機,這件事沒有收益,風險又大。
我年輕的時候離開至冬的家鄉,到白淞鎮做小生意。後來有了卡雷斯先生的扶持,才慢慢走上正軌。
但在我來楓丹之前,少女失蹤案就已經發生了吧?”
他這個說法讓所有人對他的懷疑都降低到了最低點,就連娜維婭也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按照瑪塞勒所說,他似乎真的不符合少女連環失蹤案幕後黑手的條件。
邁勒斯也有些緊張︰“抱歉,大小姐,這…是我的疏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
娜維婭卻搖了搖頭︰“薩菲爾提供的情報不可能出問題,所以我覺得可能性最大的是瑪塞勒在說謊,可是這個謊言很難揭穿…
現在…我們最好的選擇應該是…”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要不要查一下經營申請的日期,和最初的少女失蹤案差了多久?”瑪塞勒語氣有些得意,他覺得自己已經徹底佔據了上風,“再看看我的入境記錄,再去我至冬的家鄉問問那邊的親朋好友,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查到這里,能讓你心中無可宣泄的悲痛稍微好受一點嗎?”
喻示裁定書機徹底恢復平衡,這也就意味著,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瑪塞勒無罪了,這個結果往往就代表著指控不成立,那麼娜維婭就將面臨誣告的後果。
瑪塞勒還在侃侃而談︰“你對卡雷斯先生當年心路歷程的分析,我覺得非常有道理。
但你現在做的事,不是正在辜負他的期望嗎?
他希望你可以更加理智,更加冷靜,更加周全,而不是一直都只注視在自己的身上。
當你明白,如何為他人考慮,如何不再被沖動控制頭腦,你的父親應該就已經滿足了。”
“以一副長輩的姿態絮絮叨叨說了這麼久,你還真是…喜歡自說自話啊。”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娜維婭已經黔驢技窮,沒有其他手段的時候,她冷笑著開口了。
在瑪塞勒疑惑的目光中,娜維婭看向了高處的那維萊特︰“審判官大人,讓證人出庭吧。”
“把沃恩帶上來。”那維萊特一聲令下,被幾名警衛押送著的沃恩警官被帶到了歌劇院的舞台上,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禮。
看著被押上來的沃恩,瑪塞勒淡定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娜維婭直視瑪塞勒︰“你以為,沒有任何證據,我就會隨意指控你嗎?沃恩,說出幕後黑手的名字,將其公之于眾吧。
當然,瑪塞勒,你也可以現在就溶解掉沃恩,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早在幾天前,沃恩就已經招供,你的輕舉妄動,只會把這個人證…轉化為更為有力的…物證。”
在眾人視線無法觀察到的地方,瑪塞勒的捏緊了拳頭,他怎麼都沒想到,沃恩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反水。
“我說,我都說…少女連環失蹤案的凶手…就是瑪塞勒。”沃恩戰戰兢兢地蹲在地上,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他在林尼表演的時候就打算在演出的時候溶解那個女人,只是失敗了。
他的目的是為了把少女連環失蹤案的黑鍋扣在愚人眾的頭上,因為…因為林尼是愚人眾的一員,他的背後是愚人眾執行官第四席,僕人。
僕人在楓丹的時間很長,而且風評並不好,是最適合的背鍋人選…”
沃恩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喻示裁定書機一瞬間失去了平衡,所有人都偏向了娜維婭。
有沃恩的證詞,是個人都會對瑪塞勒產生懷疑,但人們的心中依舊有著疑點,那就是瑪塞勒出現在楓丹的時機不對,這一點難以解釋。
娜維婭接著開口︰“剛才你說,第一起少女失蹤案和你來到楓丹的時間並不契合。
這被你用來反駁我的指控,那麼,我想問你,你為何如此清楚地知道第一起少女失蹤案發生的時間?
按照你所說的,那個案子理應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才對,為什麼那時候遠在至冬的你,卻記住了這個與你無關案件的時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你為自己創造的不在場證明?
又或者,這個案子根本不是與你無關,而是…那個第一個失蹤的少女,是你的熟人,甚至,是愛人吧…瓦謝!”
娜維婭,終于朝瑪塞勒露出獠牙。
一句瓦謝,讓瑪塞勒所有的淡然化為了灰燼,他呼吸粗重,冷汗直冒,看著對面的娜維婭,卻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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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樂斯的制作地點,在以索忒一行人的突破下,熒和小派蒙終于來到了最終的目的地︰凶手的實驗場所。
“就是這里了,你們去四處查看一下,看看有沒有幸存者。”以索忒下令。
一眾愚人眾先遣隊四散開來,開始搜查。
熒和小派蒙跟在以索忒的身後,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以索忒四處看了看,開口道︰“不必緊張,暗牧大人的猜測是不可能出現問題的,幕後黑手一定就是瑪塞勒,只要他沒有合伙人,那麼這個實驗基地,必然是不會有人阻礙我們的…”
“但是沒人的話,也就意味著…”熒皺著眉頭,心情復雜。
以索忒微微點頭,語氣遺憾︰“也就意味著,這里沒有幸存者。”
“以索忒大人,東邊檢查過了,沒有任何人。”
“西邊也沒有。”
“這里也一樣,空無一人。”
不斷有手下匯報著情況,每一個匯報都讓她們明白這里沒有危險,但同樣的,心情也越發沉重。
少女連環失蹤案持續這麼多年,失蹤人數十分龐大,如果這里一個幸存者都沒有的話,也就意味著,那些人全部遇害了。
就連早已看淡了生死的以索忒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凶手的殘忍感到一陣寒意。
“這邊有一些箱子!”不遠處,一名先遣隊隊員高呼著。
以索忒立刻帶著熒和小派蒙跑了過去。
看到箱子里的東西,小派蒙撓頭︰“這箱子里裝了什麼啊?怎麼都是些很可愛的東西啊?
粉色掛飾…發帶…項鏈…還有妝匣…”
以索忒繃著臉走上前去,從一個箱子上取下一枚標簽︰“奧蕾麗…看樣子應該是物品主人的名字。”
“用不同名字作標簽分開的女性物品,是什麼意思呢?”小派蒙對這個做法表示了不解。
她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不僅是熒和以索忒,就連周圍的愚人眾先遣隊成員都保持了沉默,一言不發。
最終,還是以索忒回答了派蒙的問題,她將標簽重新貼在原本的箱子上,嘆了一口氣︰“很明顯,這些都是少女失蹤案受害者的遺物。
而這里…”
“就是她們喪命的地方吧。”熒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感。
派蒙已經驚呆了︰“什麼?她們…被帶來了這里?然後…變成了水…這麼多箱子就意味著…好可怕。”
很難想象,這麼一個不算寬敞的地方究竟死了多少人,從這些箱子的數量來看,這必然不是個小數字。
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以索忒突然冷笑一聲︰“我記得,當初暗牧大人離開楓丹的原因,是殺死了四十六個人。
這里的受害者有多少?五十?還是更多?”
“肯定超過四十六這個數字了。”熒搖了搖頭,“而且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被帶到這里殺掉的,還有一部分是在其他地方,這里只是實驗基地。”
“再看看其他地方吧,收集罪證要足夠充分,我們作為暗牧大人的部下,也要承襲她的傳統,一擊決勝,不要給對手任何喘息的余地。”以索忒揮了揮手,眾人又開始調查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