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煙雨裹著水汽漫進窗欞時,藥箱上的金鈴正隨著檐角的雨滴輕顫。小知鶴蹲在青石板上,看剛挖的白芷在竹篩里舒展著白瓣,露水順著花瓣滾落,在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倒像給這江南的晨添了點清潤的韻。
東華帝君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寫藥方,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混著後院瑤光晾曬陳皮的竹匾搖晃聲,成了這小院里獨有的調子。折顏上神不知從哪尋來株薄荷,正往窗台上的陶盆里栽,“這東西好,天熱時摘片葉子揉碎了抹在額上,比什麼解暑藥都管用。”他說話時帶起的風,竟讓案上的白芷花瓣輕輕晃了晃。
他們落腳的院子挨著條小河,河上的烏篷船劃過水面時,總能帶進來些濕潤的藥香。有回船家的小孫女得了暑熱,臉漲得通紅,初昕舀了勺晾好的薄荷水給她喝,又摘了片剛曬好的陳皮讓她含著,小姑娘含著含著就笑了,露出兩顆剛長的小虎牙,“阿婆說,這味道像岸上藥鋪里飄出來的香。”
小知鶴跟著折顏學認江南的草藥,才知道原來艾葉不止能燻傷口,還能和著糯米粉做青團;紫甦除了入藥,拌在生魚片里竟能祛腥氣。她把這些新發現記在麻紙本上,本子里還夾著從塞北帶來的沙棘果干,紅得像粒小小的朱砂,和江南的青綠色調放在一起,倒也不違和。
入夏時暴雨連下了三日,河水漲起來,漫過了院外的石階。有戶人家的屋檐漏了雨,把曬在廊下的金銀花打濕了,急得大娘直跺腳。東華扛著梯子去幫忙修屋頂,折顏則把受潮的金銀花倒在竹匾里,用炭火慢慢烘,“這花性喜干,烘透了才能保留藥性。”他邊烘邊教大娘辨認,“你看這花苞,得是這種青白色的才好,太紫的就老了。”
雨停後,大娘送來筐新摘的楊梅,紅得發紫。小知鶴正要往嘴里塞,被初昕笑著攔住,“等會兒,折顏叔說這果子酸,得用鹽水泡過才不澀。”說著從藥箱旁的陶罐里舀出點鹽,那陶罐還是從清溪村帶出來的,此刻盛著的江南細鹽,倒和當年瑤光給的粗鹽有了幾分呼應。
秋分時,河對岸的桂花落了滿地,小知鶴撿了些回去,和著新收的糯米釀桂花酒。折顏說這酒得埋在桂花樹下,等明年開春挖出來,無論是跌打損傷時擦抹,還是逢年過節時小酌,都帶著股暖人的香。東華幫著挖坑時,鐵鍬踫著塊石頭,竟翻出幾粒去年從塞北帶來的沙棘種子,不知何時落進了土里,竟發了點細弱的芽。
“留著吧,”初昕輕輕把芽苗扶起來,“說不定明年能結出沙棘果呢。”她說話時,竹籃里剛采的杭白菊正散發著清苦的香,和桂花的甜混在一起,倒成了江南秋日里獨有的味道。
這日午後,貨郎搖著撥浪鼓從河邊過,隔著竹籬喊︰“折顏先生,北邊來的商隊說,關外的雪原上有種雪蓮,比塞北的更耐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