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先生撫掌大笑︰“蕭大人有心了!來來來,一起喝一杯!”
三人又飲了幾巡,月上中天時,蕭謹言起身道︰“天色已晚,晚輩安排了馬車送老先生回客棧。”他朝門外招了招手,一輛青綢馬車緩緩駛來,車轅上掛著防風的琉璃燈。
李寶兒攙著微醺的師父走到車前,忽然從腰間解下一塊雕著靈芝紋的玉佩,塞進老先生手中︰“師父,這是陳貴妃給我的,您帶著,路上保平安。”
劉老先生握緊玉佩,聲音有些哽咽︰“好孩子……以後若是遇到難處,記得捎信給師父。”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漸漸遠去。李寶兒站在燈籠下,直到馬車拐過長街再也看不見,才揉了揉發紅的眼楮。
蕭謹言靜靜立在一旁,忽然遞過一方素帕︰“你師父若知道你把全部積蓄都給了他,怕是連夜都要趕回來。”
李寶兒噗嗤一笑,眼淚卻掉得更凶︰“誰說我給的是全部?我床底下還藏著二百兩呢!”
夜風拂過檐角銅鈴,清越的聲響里,蕭謹言的聲音格外溫和︰“明日我休沐,陪你去挑塊上好的黃花梨——給你師父打個針灸匣子,托商隊捎去如何?”
李寶兒仰起臉,月光映得她眸子亮晶晶的︰“蕭謹言。”
“嗯?”
“你真是個好人。”
再說蕭謹騰征伐西南已經好久了,還記得正月初八在朱雀大街見到他離開時的風采。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響,天還未亮,整個京城城都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然而,在城門口,卻有一群人早已嚴陣以待。
蕭謹騰勒馬立于城門下,他身披玄鐵甲冑,甲冑上凝著一層薄薄的霜花,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冷峻。
他的身後,五千名神周軍如同一座鋼鐵森林般肅立著,他們的槍尖在殘月下泛著幽幽寒光,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意。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打破了這寧靜的氛圍。
馬蹄聲由遠及近,如鼓點般敲打著地面,仿佛在預示著一場風暴的來臨。
只見獨孤明一襲猩紅大氅,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疾馳而來。
他的金冠束起的發梢還沾著御酒的香氣,顯然是剛剛從宮廷的宴會上趕來。
獨孤明飛馳到城門口,一個漂亮的翻身下馬,動作瀟灑利落。他甩手將空了的白玉杯像流星一般擲給城門尉,然後朗聲笑道︰“諸位且看好了!待這杯子再回長安時,本王必拿它盛瀾滄江的水釀慶功酒!”
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凌晨中顯得格外響亮,仿佛整個京城都能听到他的豪言壯語。
春雨如絲,淅淅瀝瀝地灑落,仿佛給大地蒙上了一層薄紗。在這迷蒙的雨霧中,新征的民夫們正忙碌地給糧車蒙上油布,以保護糧食免受雨水的侵蝕。
蕭謹騰站在一旁,眉頭微皺,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名冊上。
這本名冊記錄著沿途收編的三州府兵的信息,但令他擔憂的是,這些府兵中真正能夠作戰的人竟然不足半數。
“將軍,您快看啊!這批來自襄州的兒郎們,真是太棒了!”參軍滿臉興奮地指著校場上正在舞動陌刀的壯漢們,對將軍說道,“他們的刺史已經明確表示,只要我們能夠免除他們三年的賦稅,他們就會全心全意地為我們效力。”
然而,參軍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一陣喧鬧聲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獨孤明高高地站在點將台上,手中拋接著一枚青銅虎符,嘴里高聲喊道︰“斬殺蠻酋一級者,賞賜良田十畝!斬殺巫祭者,賞賜世襲罔替!”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校場上空回蕩。台下的上萬名新兵們听到這個消息,眼楮都亮了起來,仿佛那十畝良田和世襲罔替的賞賜就在眼前。
他們的吼聲如同驚濤駭浪一般,震得滿樹的雨珠紛紛落下。
瘴霧彌漫的山道上,運藥材的馬幫與軍隊擦肩而過。蕭謹騰突然抬手,鐵槍橫攔住領頭老者︰&34;老丈的土茯苓,可是要送去 卡寨?&34;
老者膝蓋一軟跪倒,背簍里滾出幾包朱砂。當夜,軍中火把照亮整片山谷,七千名被土司壓迫的�k人奴隸集體投軍。
他們腰纏毒弩,用生硬的官話起誓︰&34;殺...狗...頭...人!&34;
五月初三•瀾滄江畔
&34;報——!&34;探馬滾鞍落地,&34;前方三十里發現瓦耶族聯軍!&34;
獨孤明冷笑卸甲,露出脊背上新刺的貔貅紋。江風獵獵,沿岸五萬大軍鴉雀無聲,只听見他佩劍刮過地圖的沙沙聲︰&34;傳令,今夜炊煙加倍。&34;
蕭謹騰望向對岸隱約的火光,知道那些蠻兵正數著炊煙估算軍力。
當第七縷煙柱升起時,林中傳來慌亂的銅鑼聲——敵軍在按萬人大灶的數量撤退。
&34;虛則實之。&34;四皇子把玩著從長安帶出的白玉杯,突然擲入江心,&34;等他們發現咱們實際兵力...&34;
&34;就會發現連運糧的民夫都能開弓。&34;蕭謹騰接話,身後傳來新編的藤甲兵操練聲。那些曾經拿鋤頭的手,此刻正將浸過蛇毒的箭矢,一支支釘進畫著蠻族圖騰的草靶。
江霧漸濃,掩蓋了不斷膨脹的戰爭巨獸。
對岸的土司們不知道,這場遠征最可怕的不是朝廷精銳,而是像野草般瘋長的復仇之火——被壓迫的礦工、遭劫掠的商隊、失去草場的牧民...全都在玄色軍旗下找到了刀劍的歸處。
大軍過處,投鞭斷流)在西南瘴氣彌漫的叢林里,空氣仿佛都被這股潮濕和悶熱所籠罩,讓人喘不過氣來。
蕭謹騰艱難地邁著步子,他的額頭不斷滲出汗水,這些汗水與他臉上不知是血還是泥的污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黏膩的觸感。
他的戰靴深陷在腐葉堆中,每走一步都需要費很大的力氣,而且還會驚起成群的花斑蚊。
這些花斑蚊像是餓極了一般,瘋狂地叮咬著他,嗡嗡聲在他耳邊回蕩,吵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痛欲裂。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急匆匆地跑過來,他的喘息聲在這寂靜的叢林中顯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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