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落地鐘敲響十一下，齊瑞祥的目光從泛黃的卷宗上楊斌正倚在真皮座椅上，指間夾著的香煙明明滅滅，煙灰缸里堆著半截燃盡的煙頭。
空氣里飄浮著濃重的煙草味，混著窗外飄來的潮濕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齊總對小棠倒是很上心。” 楊斌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他彈了彈煙灰，火星濺落在地毯上，燙出細小的焦痕，“不過我這當父親的，最見不得有人算計自己閨女。”
齊瑞祥摘下金絲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鏡片後的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楊局長多心了，我不過是欣賞楊小姐的善良。” 他的語調平穩，卻暗含鋒芒，“就像我欣賞楊局長在警界雷厲風行的作風，所以才想和您交個朋友。”
“交朋友？” 楊斌突然冷笑一聲，猛地站起身，金屬座椅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逼近齊瑞祥，警服上的銅紐扣幾乎要貼上對方的胸口，“三個月前，你突然從鳳凰國際搬去了我女兒的對門；前兩天又假模假勢的抱著流浪貓狗去她任職的寵物醫院，時間哄騙著她把你帶回來，齊總，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單純是來交朋友的？”
齊瑞祥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恢復如常。他往後退了半步，避開楊斌灼熱的呼吸︰“看來楊局長對我的事很了解。”
他重新戴上眼鏡，目光掃過書架上的全家福 —— 照片里楊小棠穿著白裙子，笑容燦爛，而楊斌摟著妻子的肩膀，意氣風發，“听說局長夫人重病時，是顧二爺動用關系，聯系到的專家？這份恩情，想必您一直記在心里。”
這句話讓楊斌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覺得，” 齊瑞祥整理了一下領口，語氣不緊不慢，“在這座城市里，大家都在顧家的羽翼下討生活，大家也就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相互扶持一把也未嘗不可……”
他故意停頓，觀察著對方的反應，“當然，我也不是要強人所難，我只想知道二三十年前那樁人口失蹤案......的細節。”
“那樁案子發生的時候我還沒有入行......” 楊斌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轉身走到窗邊，掀起百葉窗的一角。
光線透過縫隙灑在他臉上，將表情切割得陰晴不定，“就算我知道什麼，也不會告訴你。你當我們的保密條款是擺設嗎？”
齊瑞祥沉默片刻，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輕輕放在書桌上。
照片里，年輕的齊之芳抱著年幼的自己，身後是充滿古色古香的建築︰“她是我的母親，我沒有關于她的記憶。從被她親手遺棄，到後來察覺出蹊蹺，好不容易有了線索，楊局長覺得我會輕易放棄？”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冰冷，“不管好壞我都必須得到一個結果，如果有人敢阻攔，我不介意魚死網破。”
楊斌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但很快被警惕取代。
他抓起照片撕成兩半，碎片散落在地毯上︰“齊瑞祥，你最好搞清楚，有些秘密，永遠不見天日才是好事。” 他逼近齊瑞祥，一字一頓地說，“離小棠遠點，否則，就算拼著這身警服不要，我也讓你在這座城市待不下去。”
窗外滾滾春雷突然叫囂，映襯著對峙的兩人。
齊瑞祥望著楊斌眼中幾乎要溢出的怒火，知道這第一步棋，終究是走得太急了。
但他並不後悔，因為他看到了對方眼底那一絲動搖 —— 只要有這一絲縫隙，他就能撬開真相的大門。
別墅的落地鐘敲過十二下，楊小棠蜷縮在二樓飄窗上，望著齊瑞祥的黑色座駕消失在街角。
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她身上，將指尖握著的貓毛逗棒染成銀白色。
樓下傳來父親壓抑的咳嗽聲，混著翻找文件的 響動，像根羽毛撓著她的心尖。
“線人？臥底？” 她咬著下唇喃喃自語，指甲無意識地摳著窗框剝落的漆皮。
回憶突然閃回 —— 三天前寵物醫院里，齊瑞祥彎腰查看雪球時，後頸露出的暗紅色胎記；
古董市集上，他講解老照片時眼中迸發的熾熱光芒；
還有他從自家的書房離開，經過自己身邊時散發出來的氣息，看自家小老頭那樣子想必兩人的交流是很不愉快的。
什麼樣的人能有如此大的能量讓自家父親吃癟？
這些碎片在她腦海中拼湊成模糊的輪廓，卻愈發激起她的探究欲。
木質樓梯突然發出 “吱呀” 聲響，楊小棠慌忙躺回床上，扯過被子蓋住發燙的臉頰。
房門被推開一道縫，父親的剪影立在月光里，警服肩章的金屬扣泛著冷光。
“還沒睡？” 楊斌的聲音帶著煙酒過度的沙啞，“以後離那個齊瑞祥遠點。”
“為什麼？” 楊小棠猛地坐起身，床頭的招財貓擺件被踫得搖晃。她注意到父親攥著門把手的手青筋暴起，像極了小時候他追捕逃犯時的模樣，“他很有愛心啊，而且……”
“沒有而且！” 楊斌突然提高音量，震得相框里的全家福微微發顫。他很快意識到失態，別過臉去︰“總之听我的，睡覺。”
門被重重帶上的瞬間，楊小棠被狠狠的嚇了一跳！
深夜的寂靜里，楊小棠的思緒愈發活躍。她翻身摸出手機，屏幕光照亮她緊蹙的眉。
搜索欄里 “齊瑞祥 妙音傳媒” 的詞條下，全是商業成功人士的報道，可照片里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和抱著雪球輕聲哄它吃藥的形象始終無法重合。
她鬼使神差地打開家族群，翻到去年父親慶功宴的照片 —— 角落里，顧允謙與齊瑞祥舉杯的畫面被裁剪掉了邊緣，只留下兩人意味深長的對視。
“叮 ——” 手機突然震動，是齊瑞祥發來的消息︰“雪球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配圖是他辦公桌上擺著的貓罐頭，便簽紙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小貓爪印。
楊小棠盯著屏幕，嘴角不受控地揚起，又迅速抿成直線。作為局長女兒，尤其是在父親三令五申的強調下她本該對這種刻意接近保持警惕，可胸腔里翻涌的好奇卻像脫韁的野馬。
窗外飄來夜雨的氣息，楊小棠抱著枕頭走到書桌前，攤開素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