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行捕司後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放著一個通體漆金的法螺，乃是用海螺制成的，有人小臂長，海螺能長到這麼大屬實難得，是珍品無疑。
顧庭月哼了一聲“花了我兩千兩就買回來這麼個玩意，胡吹法螺原來是這個意思。”
陸風竹開解道“顧姑娘，你這回雖然花了些銀子，可總算保住了甦老板的面子。”
顧庭月叫道“你提醒了我，可以把這件東西轉賣給甦岸舟，嗯，就收他三千兩好了。”
陸風竹皺眉“這可是贓物，你賣給甦老板豈不是害他。”
顧庭月一時沒想起這茬，她撇了撇嘴“不去找甦岸舟，我們怎麼分辨這件東西到底是不是大內的珍藏呢？”
陸風竹道“這還需要分辨嗎？之所以去贖當只是驗證晴娘說的秦公公盜寶賣進當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現在我已經弄清楚他們的路數了，秦公公從皇宮里把寶物偷出來，但是這些寶物太扎眼，不能留存在自己手里，于是他就送到當鋪里去當了，賺一筆錢，然後又到金鉤賭坊去和封萍蹤他們賭錢，又贏上一大筆錢，封萍蹤他們拿著當票去贖當，當鋪直接把贖金翻倍，這樣一來秦公公和當鋪都賺了錢，而封萍蹤他們得到了寶物。”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顧庭月卻不斷搖頭“木頭，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
陸風竹一愣，不知她是何意。
顧庭月繼續“你真以為你說的這些從來沒有人發現，你是第一個知道其中貓膩的人嗎？別人不是傻瓜！我要告訴你，這里是京城，水很深，有些事不能刨根究底，否則倒霉的是自己。”
陸風竹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現在出了人命，已經死了四個人，還會死幾個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楊劍霜牽涉進來，你不想繼續往下查，可是我告訴你事情不會這麼結束，還會有人死，你信不信？”
此刻兩人火氣都上來了，彼此怒目而視。
“你們在討論案情嗎？”這時方正昊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跟他一起進來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臉色發青的老者。
顧庭月見到這名老者臉色瞬間大變。
方正昊對陸風竹說“陸捕頭，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都察院的閻本正閻中丞，閻中丞，這位就是你老人家要找的陸風竹陸捕頭。”
陸風竹見方正昊一臉媚笑便知這位閻大人肯定來頭不小。
閻本正先沒和陸風竹說話，而是對顧庭月說“顧百衛，你幾時到行捕司來的？”
顧庭月低聲道“來了有一年多時間了。”
閆本正道“來這里就對了。你就不適合干潛龍衛，待在那里只會壞了楊炳烈的名聲和你自己的前程。”
顧庭月應道“前輩說的是。”
她平時囂張跋扈，此刻見了閻本正卻氣焰全無，被數落也不敢回嘴，這讓陸風竹大感訝異，隨即他就明白了一件事這個閻大人絕對不好惹。
閻本正對陸風竹說“陸捕頭，老夫今天來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證，還請你能夠賜教。我們去後堂談吧。”
陸風竹看向方正昊，方正昊道“陸捕頭，閻中丞有事垂問，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三人正準備離開，顧庭月叫住了陸風竹“陸捕頭，關于那件綁架案我還不清楚，你跟我說一下，我好去找線索救那些孩子。”
陸風竹一愣，隨即會意“好的，閻大人請你稍候。”
方正昊道“中丞大人請先到後堂喝杯茶。”
待得兩人走後顧庭月沉聲道“這位閻中丞大家都叫他閻羅王，都說小鬼難纏，但是他這個閻王更難纏，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微末小吏他都會彈劾，連我這樣不入流的小吏都被他彈劾過，由于他的彈劾而被罷官奪職的人有幾十個。所以跟這個人說話一定要特別小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陸風竹有些茫然，顧庭月繼續“凡是你不能確認的事都別說，御史們有風聞奏事的權力，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捕風捉影，听風就是雨，這是朝廷為了更好地督查百官而給他們的特權，但是你可別成為他听到的那個風，否則他以你這里得到的消息去彈劾別人，得罪了人，你會有大麻煩。”
陸風竹從未見她如此嘮叨，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心中感動“好的，我明白了，絕不會亂說話的。”
他來到後堂，一見他來閻本正就對方正昊說“我要和陸捕頭單獨談，你回避一下。”
方正昊雖覺尷尬，卻不得不從命。
待得方正昊離開，閻本正道“陸捕頭，你知不知道其實老夫和你是同一類人。我們要做的事都是把奸惡之徒繩之以法，也許我們的手段不同，但目的是一樣的。陸捕頭你的事跡我都知道，你是一個嫉惡如仇，正直勇敢的人。”
陸風竹應道“不敢，大人過譽了。”
閻本正道“昨天御馬監的總管崔公公墜樓死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陸風竹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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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本正從懷里取出一張紙展開“這就是崔公公的遺書，上面寫著當初誤入綠珠會，今日終成墜樓人，命乎？命哉！陸捕頭，你听說過綠珠會吧？”
陸風竹心中一震，他沒想到這老頭居然也知道綠珠會，他謹記顧庭月的話，沒有表現出驚訝，回答的也很簡單“听說過。”
閻本正繼續問“崔公公臨死前用這張遺書包裹了一枚紅寶石戒指，這枚戒指原本是戴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應該是綠珠會成員的信物，這件事陸捕頭你知道嗎？”
陸風竹點了點頭。
閻本正又問“你知道崔公公為何要自殺嗎？”
陸風竹搖了搖頭。
閻本正道“三日前聖上到御馬監試馬，結果發現好多匹名駒不見了，有幾匹馬與冊子上登記的也不相同，其中一匹叫“追月”的千里馬甚至連公母都沒變得不一樣了，聖上大怒，下旨質問崔公公，讓他解釋一下這麼多的寶馬都去哪里了？崔公公就是因為這件事自殺的。”
這匹叫追月的馬被封萍蹤送給了唐浩淼，而後來唐浩森又送給了陸風竹，現在就在行捕司後院的馬房，這匹馬竟然是御用之物，知道這點後陸風竹慌了神，額頭開始冒汗。
閻本正繼續說“聖上之所以會想到去御馬監查看是因為五日前宮中侍衛在巡夜時發現尚寶監的趙公公和張公公打算偷偷放火燒了存放寶物的擷芳殿，這也是太監慣用的伎倆了，他們常從宮里偷東西，到了隱瞞不住的時候就放火燒宮殿，不過這次他們也太貪了，居然將幾十件聖上的珍寶都給調換了，聖上覺得這些太監越來越不像樣，于是便去御馬監查看，果然發現他們將里面的御馬也來了個偷天換日。”
想到自己手上也有‘贓物’，陸風竹心慌，他終于明白什麼是做賊心虛，有點結巴地問“所以，這些事跟我有什麼關聯？”
閻本正看了他一眼“事後趙和張兩人把責任都推到了另外一名副總管秦公公身上，說調換大內寶物秦公公是主犯，他們兩個是從犯，而這名秦公公前不久被一個帶龍頭面具的人殺死了，案子到現在也沒破，這位秦公公也是綠珠會的一員吧？”
陸風竹答道“這點我不清楚。”
閻本正追問“他左手無名指上是不是戴著寶石戒指？”
陸風竹點頭。
閻本正道“兵部主事唐浩淼，工部主事侯德明，禮部主事張顯華，他們分別被牛頭人、虎頭人和鷹頭人殺死，而這三個面具人的真實身份分別是兵部尚書之子章雍，工部尚書之子李浩、鎮國將軍之女封萍蹤，而殺死秦公公的龍頭人則是禮部侍郎之子魏顯，陸捕頭，幾件案子都是你在調查，我說的這些沒錯吧？”
陸風竹沒想到他居然會知道這些細節，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閻大人，這些案子確實是我在調查，但是你說的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推測，並不一定是真相，更不是行捕司的結論，這幾件案子沒破，凶手是誰還未知。”
閻本正冷笑“是嗎？這些權貴的子女仗著家里的權勢為非作歹已經不是一兩天了，前幾個月甚至潛入皇家上林苑偷獵，當時就惹得朝野嘩然！他們逞凶作惡時常常騎著寶馬，戴著面具，這是真的吧？”
陸風竹答道“是的，他們確實會戴著面具行事。”
閻本正怒道“那你還說殺人的不是他們？”
陸風竹回道“面具人人都能戴，我可以戴，閻大人你也可以戴，封萍蹤他們戴面具，殺死唐浩淼他們的凶手也戴面具，可不表示他們是同一個人！”
因為不斷被逼問，陸風竹的脾氣也上來了。
閻本正又問“綠珠會是封萍蹤組織的吧？”
陸風竹答“據我所知她是綠竹會的一員，但這個會到底是不是她組織的，我不知道。”
閻本正道“唐浩淼、侯德明、張顯華他們也都戴著寶石戒指吧？”
陸風竹道“是，但不表示他們是綠竹會的成員。寶石戒指我可以戴，大人你也可以戴呀！”
此刻他的倔脾氣發作，有點失去理智，其實他心里清楚這幾個受害人肯定是綠珠會的成員。
閻本正道“侯德明負責營建宮殿，卻從中弄走了許多石料和珍貴的木材，唐浩淼更甚，武庫司少了許多弓弩和火器，他們和秦公公一樣馬上就要罪行敗露，至于張顯華，他和侯德明是死黨，知道許多他們的事，所以也被一起滅口了。”
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陸風竹本想問，但又忍住了，他不願意節外生枝“閻大人，這些只是你的推測。”
閻本正笑道“陸捕頭，謝謝你，至少你沒撒謊，沒隱瞞，已經很難得了，老夫這就告辭了。”
閻本正離開後方正昊連忙問起二人交談的內容，陸風竹照實說了，方正昊嚇得臉色慘白“完了！閻本正肯定要彈劾這幾人的父親，說他們教子無方，縱子行凶！這幾個人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封義亭，他可是陛下的頭號親信，這場彈劾必然會在朝堂掀起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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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他頭一暈，差點跌倒，陸風竹趕忙扶住他，寬慰道“總捕頭，他彈劾誰與我們無關，行捕司的職責是查案。”
方正昊苦笑“朝堂風暴卷進去了可沒那麼容易脫身。陸捕頭，你明明白白告訴我，秦公公等人是不是封萍蹤他們殺的？”
陸風竹道“沒有確實證據證明是他們干的，但他們不能說沒有嫌疑，都怪我無能，至今也沒辦法破案。”
方正昊道“沒錯，我們查案證據是最重要的！不過，以我的辦案經驗，有些時候得先憑直覺下一個結論，然後去找證據，我現在就想問憑你的直覺他們是凶手嗎？”
陸風竹思索了一會，用低沉的聲音答道“憑直覺，我覺得他們不是殺人凶手，有人想引導我們相信他們是凶手。”
方正昊舒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對了，這件事你還得跟顧姑娘說，她對朝廷里的事還是很清楚的，你得多多向她請教。”
陸風竹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他回到前廳卻沒看見顧庭月，直到傍晚時分她才回來，一進門就對陸風竹說“晚上你和我一起去見楊炳烈。”
陸風竹問“你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不然呢？”顧庭月顯得很疲憊，“事情已經鬧大了，你這個小小捕快不找棵大樹抱怕是會被這場風暴吹到天上，然後重重地摔下來。”
陸風竹道“我只是一個查案的捕快，沒做虧心事，沒什麼可怕的。”
顧庭月冷冷地道“得了吧，這件事明顯已經涉及到朝堂爭斗了，幕後不管是什麼人，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懂吧？等會見了楊炳烈你要知無不言，尤其是剛剛你和閻本正說了什麼，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兩人來到楊炳烈的府邸，走到第二進院子看見楊劍霜雙手舉著一根藤條，赤裸著上身跪在地上，他見到兩人立刻哀求“師叔，你一定要給我求情啊！封萍蹤他們干的事我知道的實在有限，可是叔叔他不信，要讓我在這里跪七天七夜，我還不得餓死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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