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岸舟臉露尷尬︰“封大小姐，你要的這些東西我還在準備中，你看能不能再寬限一些日子？”
封萍蹤冷冷地道︰“寬限？已經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了。甦岸舟，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在辦事？”
甦岸舟急得跳了起來︰“我發誓已經很努力地在找單子上的東西了，只是…只是你要的東西非但珍貴，而且數量又多，比如拇指大的珍珠要兩百顆，五色瑪瑙要三百顆，這些實在是…”
封萍蹤道︰“就是不好找，所以才讓你去找的，甦岸舟你別忘了你拿了我一大筆定金，要是辦不齊這單子上的東西就賠十倍的銀子給我吧。”
一听到‘十倍定金’甦岸舟臉都綠了，當即叫道︰“十天，你再給我十天時間，我一定把單子上的東西全部湊齊。”
封萍蹤斜眼盯著他道︰“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你知道後果。”說完這句話她扭頭就走。
待得她走離開大堂陸風竹問︰“甦老板，你為何如此懼怕封萍蹤？”
甦岸舟道︰“你既然認識她，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陸風竹依舊不解︰“我只見過她一面，並不了解她的底細。”
甦岸舟道︰“難怪，就讓我來教教你，讓你知道這個女人的厲害，免得以後吃虧。封萍蹤的老子封義亭是殿前司的統領，這個位置掌管禁軍最是要緊，當今皇帝與封義亭從小一塊長大，兩人交情深厚，所以封義亭不但掌管著禁軍，連內務府也歸他管，等于說大內除了後宮之外全歸這位鎮國將軍管。論到親信的程度，連楊炳烈也不能跟他相比。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怕這位封大小姐了吧。話說回來，你又是怎麼認識她的？”
陸風竹將那日去千源馬場的事說了一遍。
甦岸舟听後道︰“陸捕頭，你可真是無知者無畏，過去的事就算了，你以後少去招惹她，這個女人我們惹不起。”
陸風竹笑了︰“多謝甦老板提醒。我有點好奇封萍蹤找你買這麼多珍珠瑪瑙做什麼用呢？她這樣的家世還會稀奇金銀珠寶嗎？”
甦岸舟道︰“我不知道原因，我只知道這是一筆大買賣，能賺很多錢。”
陸風竹又問︰“你到底收了她多少定金，為何一听要你賠十倍，臉都嚇綠了？”
甦岸舟將兩根食指搭在一起，道︰“十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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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風竹與顧庭月從萬通當鋪出來，卻見封萍蹤站在門口等著，他心里咯 一下，強笑道︰“封大小姐，你還有事要和甦老板談嗎？”
封萍蹤冷冷地道︰“我在等你，跟我走吧。”
她如同在發布命令，不容許別人拒絕。
陸風竹頓感手足無措，他看向顧庭月，希望她能出聲替自己拒絕，哪知她卻道︰“木頭，難得封大小姐垂青，你就去吧，反正這會衙門里也沒事，你回去了也是坐著發呆。”
陸風竹本想說衙門里有事，哪知卻被顧庭月一句話給堵死了。
顧庭月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封萍蹤道︰“這位顧百衛倒挺識趣，她如此草包還能混到今天，看來也不是一無是處。”
陸風竹正色道︰“封大小姐，你與顧姑娘不相熟，並不了解她，開口閉口叫人家草包，很不妥當，也很不禮貌。”
“呵呵，”封萍蹤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對顧百衛不了解？她和楊炳烈是同門師兄妹，靠著這層關系進了潛龍衛，可惜的是干了七年沒能半點功勞，不久前楊炳烈派她到十里坊假扮成妓女，目的是為了查探朝中大臣和外邦人之間交通的情況，可是她秉性不改，脾氣大的嚇死人，過了不久十里坊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她潛龍衛的身份，之後她和你一起卷入了連環案件，還被番僧巴曲設計成為了謀殺月奴國大王子哈里哥的凶手，之後你們一起去了蒼蘭鎮，聯絡上了蒙達多，和他一起挫敗了哈里哥的陰謀。怎麼樣，陸捕頭，我沒說錯吧？”
陸風竹滿臉驚訝地看著她，她說的這些一點不差，只是她並非當事人，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呢？
封萍蹤接著道︰“其實不光是顧百衛，關于你陸捕頭我也知道許多事，你想不想听呢？不過這里說話不方便，得換個地方。”
陸風竹搞不清她來找自己的目的，可也知道這人輕易不能打發，于是沉聲問道︰“封大小姐，你打算帶我去哪里？”
封萍蹤笑道︰“我知道你與湘湖有許多瓜葛，我們就去湘湖吧。”
兩人來到湘湖，看著浩淼的湖水，想起當初在此處發生的種種往事，陸風竹心中感慨萬千。
封萍蹤領著他來到西岸，兩人登上了一艘三層畫舫。
船緩緩駛向湘湖中央，此刻天已經全黑，湖上有許多船在游弋，每艘船船頭都掛著長長一串燈籠。
封萍蹤指著其中一艘船道︰“听說你和那位顧百衛喜歡用石子打燈籠，要不要也見識一下我的功夫？”
陸風竹聞言更感詫異︰“想不到你連這種瑣碎小事都探查到了。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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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萍蹤反問道︰“你認為我有什麼目的？”
陸風竹沉默。
封萍蹤笑道︰“你既沒有錢，也沒有權，除了查案和殺人之外也不會做別的。殺人我自己會，至于查案，我想不用我請，早晚有一天你都會查到我頭上，陸捕頭你說對不對啊？”
陸風竹聞言依舊沉默，因為他實在摸不透眼前這個女人。
封萍蹤接著道︰“我只是覺得你這個人挺有趣，僅此而已，也許明天我覺得你沒那麼有趣了，就不會再和你說話了。”
陸風竹覺得自己始終一句話不說也不好，便問︰“這艘船上只有我們兩個客人嗎？”
封萍蹤道︰“是的。已經備好了酒菜，請吧。”
陸風竹道︰“我想先到船頭看看。”
兩人來到船頭，看著浩淼的湖水，吹著陣陣冷風，陸風竹大感暢懷，他深吸幾口氣，然後閉上了眼楮。
封萍蹤這回沒有出聲，而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陸風竹方才睜開眼道︰“能在這湖上听波浪涌動發出的聲音，真是一件快事啊！”
封萍蹤道︰“你若想听可以時常來呀，湘湖上每晚都有這麼多船。”
陸風竹笑道︰“可是像這艘又大又安靜的船卻很少。”
封萍蹤也笑了︰“怎麼，你是想讓我把這艘船送給你嗎？”
陸風竹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若是封大小姐能夠割愛，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並不是真的想要這艘船，只是他始終弄不明白封萍蹤把自己叫到這里來的真實目的，所以才這樣說來試探對方。
封萍蹤沒有回應他這個問題，反而問道︰“陸捕頭，你是幾歲去的邊關？”
陸風竹不知她為何忽然問起這個，想想也沒什麼不能說，于是答道︰“我十四歲去從軍，在邊關待了十五年。”
封萍蹤道︰“這十五年里你的家里人就不記掛你嗎？”
陸風竹嘆道︰“我沒有家人，我是一個孤兒。”
封萍蹤眼楮一亮，道︰“那你肯定一直過的很瀟灑快樂吧，真羨慕你！”
陸風竹一愣，他盯著封萍蹤的臉，看她的表情應該不是在說謊話，或是在譏諷，他問︰“怎麼，難道你和你的家人相處的不好？”
“好啊！”封萍蹤忽然提高了聲音，“我們家母慈子孝，一家人其樂融融，哪里不好了。”她頓了頓，道︰“這里風太大，我覺得好冷，我們還是進船艙吧。”
兩人進到船艙里，這里已經擺好了一桌酒菜。
陸風竹道︰“封大小姐，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事？”封萍蹤舉起一杯酒，“你懷疑這酒菜里有毒？”
陸風竹道︰“怎麼會呢。我奇怪的是上到船上來後我一直沒看見其他人，這船會動，一定是有船夫在搖櫓吧，這里有一桌菜，一定有廚師和伙計吧，可我統統都沒看到。”
封萍蹤笑道︰“所以你懷疑這是艘鬼船，我是個神怪故事里制造幻境騙書生的女鬼、女妖對不對？”
陸風竹苦笑，他以前常覺得顧庭月說話時沒有條理，跳躍的很厲害，今天見到這位封大小姐，方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封萍蹤接著道︰“你說的這些人當然是有的，而且就在周圍，但是沒有我的命令他們絕對不會出現。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常常半夜坐船到湘湖中央，將船夫和伙計都趕到一旁的小船上，然後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說著她站起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接著道︰“那時我就會覺得這船，這湘湖，甚至這天地都是屬于我一個人的！我喜歡這種一個人在絕域端坐的感覺，好似君主坐在王位上，那一刻我就是這個世界的王！”
她越說越激動，臉色泛紅，整個人變得十分亢奮。
陸風竹察覺到不對，沉聲道︰“封大小姐，這酒里沒有下毒，可是下了藥對不對？”
封萍蹤哈哈大笑，贊道︰“陸捕頭，你名滿京華，果然不是那些草包的紈褲子弟所能比的。沒錯，這酒里放了奇石散，而且是我秘制的奇石散，和一般市面上的完全不同，你難道不想嘗一嘗？”
陸風竹搖了搖頭。
封萍蹤也不勉強他喝，而是繼續問︰“你在邊關十五年，除了軍中的兄弟之外可有識得紅顏知己？”
對于她的東拉西扯，陸風竹頗感無奈，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善于忍耐，很難拒絕別人，于是他答道︰“我沒有什麼紅顏知己，只有幾十個好兄弟。”
封萍蹤又問︰“你來京城後會想他們嗎？”
陸風竹默然，封萍蹤的話令他想起了張錚，想起了許多許多的往事，他站起身，道︰“封大小姐，你我萍水相逢，算不上有什麼交情，今天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在下告辭了。”
他剛轉身就听見︰“你難道不想知道張錚如今在哪里嗎？”
陸風竹立刻轉身，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快告訴我。”
封萍蹤笑道︰“陸捕頭，你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說著她從懷里取出一枚瓖嵌著紅寶石的戒指︰“我覺得日子過的太乏味，于是就拉上一些人組了一個會，名字叫綠珠會，我想請你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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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風竹看著這枚戒指，想起死去的秦公公和唐浩淼，他們左手無名指上都戴著瓖嵌寶石的戒指，便問︰“這個綠珠會里都有哪些人？”
封萍蹤道︰“如果你肯加入進來，我自然會介紹會中的兄弟姐妹給你認識。”
陸風竹又問︰“這個會是做什麼的？”
封萍蹤笑道︰“我說是專門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你是不是立刻就要抓我回衙門去？別總是這麼認真，這個世界太無趣，至少加入綠珠會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及時行樂，遵從本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就是綠珠會的宗旨。”
陸風竹搖了搖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怕是沒有這麼好的命。”
封萍蹤道︰“你拒絕我？我最討厭別人拒絕我，你難道不想知道張錚的下落嗎？”
陸風竹冷冷地道︰“我不知你從哪里打听到張錚這個人，但我不認為你知道他在哪里，就算你真的知道，我也不會因此受脅迫，我最討厭別人脅迫我，威逼利誘都不行。”
封萍蹤又笑了︰“你真是個有趣的人，這枚戒指你先收著，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帶著戒指來找我，入會之後我保證讓你看到一個你從未見過的世界。”
陸風竹不想再和這個有些瘋癲的女人糾纏下去，他再次轉身準備離開，封萍蹤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沒喝一杯酒就走，我會很傷心的呢。”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全變了，好似一個歡場女子在賣笑一般。
陸風竹冷笑道︰“你這加了料的酒我可不敢喝。”
封萍蹤道︰“下面船艙里有干淨的酒，我這就去給你拿。”
她一路小跑著離開了，陸風竹看著她的背影搖頭苦笑，暗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顧庭月和她一比真的可以算是大家閨秀了。
過了一會，下面船艙傳來了一聲慘叫，跟著又傳來封萍蹤的喊聲︰“快來救我！”
陸風竹立刻飛奔來到最底層的船艙，循著聲音來到一間倉庫前，借著昏暗的燭光他依稀看見封萍蹤倒在地上，整個人在不停地抽搐。
他沖上前一把將封萍蹤扶起，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沉悶的響聲，回頭一看，原來是門合上了，他用力拍了拍封萍蹤的背部，叫道︰“你怎麼了？是受傷了還是中毒了？”
封萍蹤忽然抱住他道︰“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陸風竹能感覺到她整個身子在顫抖，應該是真的害怕，不是假裝的，便問︰“你到底怎麼了？”
封萍蹤抱他抱的更緊了，口中囈語道︰“寶貝，親親寶貝，抱緊我，別讓我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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