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良離開之前,曾特意交代過,讓他多照顧一下楊舒麗。
“挺好的,陸局。”楊舒麗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在局里上班,包吃包住,旱澇保收。比我以前自己開花店,自負盈虧,可要強多了。”
陸長明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和錢雷那事……那官司,打得怎麼樣了?”
“都結束了。”楊舒麗的語氣依舊波瀾不驚,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我們已經離婚了。”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規劃自己的未來︰“我準備……再攢點錢。等攢夠了,就去南方,換個城市,重新開一家花店。”
陸長明听著,心中五味雜陳。他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楊舒麗對他笑了笑,然後便端著那一大盆菜,轉身走進了食堂的後廚。
後廚里,熱氣騰騰。
“怎麼去了這麼久?”趙大海正揮舞著大勺,見楊舒麗進來,隨口問了一句。
“哦……沒什麼,剛才在院子里踫到陸局,多聊了兩句。”楊舒麗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趙大海看她情緒有些低落,便擦了擦手,說道︰“小楊啊,你也忙活一晚上了,行了,食材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的活干完了。這里暫時也用不上你了,你先回宿舍睡一會兒吧。等要你幫忙的時候,我再叫你。”
楊舒麗點了點頭,默默的脫下圍裙,走出了後廚。
“都打起精神來!”趙大海對著手下的師傅和幫工們吼了一嗓子,“六點之前,早飯必須做出來!不能耽誤了局里同志們出任務!”
經他這麼一嗓子吼出來,後廚里本來插科打諢聊天玩手機的立刻嚴肅起來,後廚里立刻熱火朝天的忙了起來。
剛安排好工作,縣局後勤的副主任,主管食堂工作的唐銘遠就打著哈欠走了進來。
“老趙,”唐銘遠說道,“今天的早飯別做那麼多了。局里一半的人都出去了,就按照平時一半的量準備就行。”
“出去了?”趙大海一愣,立刻招呼手下調整分量。
他跟著唐銘遠走出後廚,點上根煙,遞了一根過去,壓低了聲音問道︰“唐主任,這是哪兒……發生啥事了?我剛才看門口那動靜,熱鬧得跟過年一樣,刑警隊的幾乎都出動了。是不是……縣里又出什麼大案子了?”
唐銘遠和趙大海關系熟絡,也不隱瞞,吸了口煙,吐著煙圈說道︰“有人啊,把潘磊,給打包丟在咱們局門口了。”
趙大海是青峰鄉人,對潘磊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貫耳。
他聞言,驚得下巴都快掉了︰“潘磊?!他……他不是在鎮上那別墅里,自……自殺了嗎?我听老家的人說,當初從那火場里,挖出來兩具尸體,一具是他,一具是他包養的那個小情人……”
“嘿,你那消息都過時了。”唐銘遠立刻露出一副“你小子不懂了吧”的表情,得意的說道,“那都是局里的機密,現在潘磊既然落網了,也就算不上什麼秘密了。我告訴你啊,老趙,當初從那別墅里挖出來的,不是潘磊,是……兩具女尸!”
“我操!兩具?!”趙大海一听,猛的一拍大腿,眼楮都亮了,“這個潘磊,還他娘挺會享受啊!居然一次包了倆!還敢把她們放一間屋子里,他就不怕……這兩個女的打起來啊?”
“那誰知道呢?”唐銘遠聳了聳肩,“不過啊,潘磊沒死,還被人套在麻袋里丟在咱們局門口,這事可就大了。現在,咱們局里上上下下,都跟著動起來了。”
他說著,手上的煙也抽完了。唐銘遠又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行了,不跟你扯了,老趙,我得回家補個覺去了。對了老規矩,陸局要是問起來,你記得……幫我打個掩護,就說我是凌晨才回的家。”
“放心吧,唐主任,包在我身上!”趙大海拍著胸脯保證道。
唐銘遠走後,趙大海又點上了一根煙,靠在牆上,心里還在回味著剛才听到的那些驚天秘聞。
一根煙抽完,他正準備回後廚,去監督手下人干活。
口袋里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趙大海拿出來一看,屏幕上跳動著的三個字,讓他瞬間緊張了起來——錢局長。
他立刻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後,才快步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按下了接通鍵。
清晨,天還蒙蒙亮,趙大海便鬼鬼祟祟的溜出了縣局後院。
他沒有回家,而是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老式茶鋪。
茶鋪里,錢雷早已等候多時。
“錢局。”趙大海拉開椅子,恭敬的坐下。
兩人之間的關系,遠不止食堂主廚和衛生局副局長那麼簡單。
趙大海的大哥,是給錢雷父親——市教育局的錢忠文局長開了十幾年車的老司機。
正是因為有這一層淵源在,當初錢雷才會找到趙大海,拜托他“多照顧一下”初到縣局食堂的楊舒麗。
趙大海自然是滿口答應。錢雷出手也闊綽,先是送了兩條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特供煙,之後更是隔三差五的“改善”趙大海的生活。
一來二去,趙大海便徹底倒向了錢雷,心甘情願的成了他安插在縣局里的一只眼楮。
趙成良在短短半年內,就將整個縣局經營得如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從外部,很難再打探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錢雷苦心積慮的布下趙大海這顆棋子,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抓住趙成良的把柄,將他從那個位置上狠狠的拉下來。
“老趙,”錢雷開門見山,“今天找你來,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他直接指示道︰“你想個辦法,把楊舒麗,從縣局里帶出來。我要……跟她見一面。”
“這……”趙大海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內心無比糾結,“錢局,這……這麼干,我……我不是要露餡了嗎?”
“怕什麼?”錢雷的態度十分強硬,他從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推到了趙大海面前。
趙大海猶豫著打開紙袋,只看了一眼,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里面是五捆嶄新的、還扎著銀行封條的鈔票。
足足五萬塊!
見到錢,趙大海心中的疑慮和恐懼,瞬間就消散了大半。
“局里最近……有什麼事嗎?”錢雷看似隨意的問道。
“有!有大事!”趙大海收起錢,立刻開始匯報,“昨天晚上,有人把潘磊……就是之前主管科技園那個潘磊,給套在麻袋里,扔到縣局門口了!”
“什麼?!”錢雷也愣住了,他再三確認,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見的!”趙大海拍著胸脯保證,“錢局,您放心,我拿了您的錢,肯定給您辦事。對了,您知道……這事是誰干的嗎?”
“我怎麼會知道。”錢雷淡淡的說道,但他的腦中,已經開始飛速的運轉起來。
會是誰?老頭子?還是……鄭澤林?
不,絕不可能是老頭子。潘磊是他的錢袋子,把他交出去,無異于自斷臂膀,主動引火燒身。
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鄭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