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明站在辦公室的窗前，親眼看了看董仁偉和趙文龍那兩輛車的尾燈消失在夜色中，這才緩緩的收回目光。
他轉身，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徑直朝著位于辦公樓的下的審訊區走去。
剛下樓梯，他就看到審訊室門口燈火通明。
果然，李全勝已經指揮著兩名年輕警員，將幾乎不省人事的潘磊從醫務室里架了出來，看樣子是準備連夜突審。
“住手！”
陸長明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正在給潘磊固定身體的警員們動作一頓，都回頭看向了這位代理主持工作的副局長。
“陸局……”李全勝看到他，眉頭一皺，“你怎麼來了？”
陸長明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潘磊面前。
此刻的潘磊，早已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他像一灘爛泥，癱軟在椅子上，眼皮耷拉著，呼吸微弱，對外界的刺激毫無反應。
“你看看他現在這個精神狀態，”陸長明這一次，沒有再用朋友的口吻，而是拿出了代理局長的威嚴，對李全勝命令道，“別說審訊了，你現在就是再打他一頓，能問出來半個字嗎？”
這時，局里的老隊醫也從醫務室里跟了出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對陸長明說道︰“陸局，這人傷得不輕。剛被送來的時候，估計是因為恐懼，腎上腺素飆升，所以還能保持清醒。現在這股勁兒過去了，人就垮了。”
“他現在半昏迷，不排除是疼痛性休克，也可能是失血過多。我這兒條件有限，要是再把他留在醫務室里，真出了事……恐怕會害了他一條命。”
“不等了！”陸長明當機立斷，“現在，立刻，馬上送醫院！”
他又轉向李全勝，語氣變得異常嚴肅︰“老李，你親自帶人去，多帶點人！去警械室，把槍領上！兩班倒，給我二十四小時死死的守住！記住，潘磊要是死了，我拿你是問！”
李全勝深知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立刻親自點了十幾名最精干的刑警，分成了兩班。
等救護車呼嘯而至，他便指揮著四輛警車，一前一後的，將救護車緊緊的護衛在中間，如同押送重刑犯一般，浩浩蕩蕩的朝著縣人民醫院駛去。
陸長明回到辦公室，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遠在外的的趙成良打個電話。
然而，電話撥過去，卻提示對方已關機。
他猜想趙成良可能是在飛機上，或是正在進行重要的談判，便準備等到明天再說。
他剛收起手機，屏幕卻又亮了起來——趙成良的電話，回撥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不等陸長明開口，趙成良便先說道︰“剛才正準備睡覺，手機開了靜音。怎麼了？局里出事了？”
陸長明便將潘磊被人打包丟在縣局門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匯報了一遍。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陸長明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趙成良那變得粗重起來的呼吸聲。
“那輛面包車……追到了嗎？”良久，趙成良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平靜得可怕。
陸長明斟酌了一下語句，艱難的說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等我們的人反應過來，派車去追，那輛面包車早就沒影了。現在，兩輛警車還在外面搜尋，但是……希望不大。”
“盡力去追。”趙成良說道，他心里清楚，這輛車，多半是找不回來了。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件事的背後，就是鄭澤林的囂張挑釁。
他沉吟片刻，對陸長明下令道︰“你現在，立刻派人，給我去盯住金鵬集團！二十四小時，所有進出的人員和車輛，都給我記錄下來！”
“盯金鵬？”陸長明有些不解，“趙局，鄭澤林這麼干，是想干什麼？難道他就不怕……潘磊在咱們手里亂說話，把金鵬集團給牽扯進去嗎？”
這話，反倒提醒了趙成良。
他眼中寒光一閃，立刻說道︰“老陸！你現在馬上去辦另一件事！立刻派人，去潘磊原來住的那個家屬院！找到他的老婆陳曉楠和女兒，給我暗中監控起來！記住，是保護！一定要確保她們母女的安全！”
陸長明一听，瞬間就明白了。
如果真是鄭澤林出手，那他必然會留有後手。
控制住潘磊的妻女，就是他用來讓潘磊閉嘴的最有效的籌碼！
到那時，就算潘磊到了公安局，到了紀委，恐怕也一個字都不會吐出來！
“我馬上去辦！”陸長明立刻說道。他頓了頓，又問道，“對了，趙局，你……你出差的事情，怎麼樣了？順利嗎？”
電話那頭，傳來趙成良深吸一口氣的聲音，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不太順利。明天，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成功……我就回來了。”
陸長明听到趙成良竟然也會踫壁，心中也是一沉。
他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不再多問，掛斷了電話，立刻起身，去安排趙成良交代的兩項緊急任務。
陸長明安排完趙成良交代的兩項緊急任務，又將手頭的工作梳理了一遍，抬眼看牆上的掛鐘，指針已經指向了凌晨兩點。
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準備先回家眯一會兒。
剛走出辦公樓，借著院子里昏黃的路燈，他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吃力的端著一個幾乎有她半人高的大盆，從倉庫的方向，朝著臨時食堂的後廚走去。
是楊舒麗？
陸長明心中一驚。
他一直以為，自從錢雷那件事之後，楊舒麗早就離開了江峰縣。
卻沒想到，她竟然還在縣局的食堂里當幫工。
這食堂的活，又髒又累，起早貪黑，局里之前招過幾個年輕的幫工，沒一個能堅持下來的。
可她一個弱女子，竟然就這麼默默的堅持了下來。
楊舒麗也注意到了站在路燈下的陸長明，她停下腳步，有些拘謹的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便要繼續往前走。
“等等。”陸長明叫住了她。
他走了過去，看了看楊舒麗那張被水汽蒸得有些泛紅的臉，和那雙略顯疲憊卻依舊清澈的眼楮，問道︰“你……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