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還是一如既往地先去市政府報到，高軍輝在辦公室听人匯報工作，楊辰都沒有問是誰，老老實實地坐在外面等著呢。
跟其它人不同的是，局長縣長來排隊匯報的話，只能坐在外面類似傳達室的屋子，或者跟那個副市長熟的話，去副市長的會客室坐，而楊辰直接坐到了高軍輝外面的會客室。
秘書過來奉茶之際，問用不用進去提醒高市長一下，被楊辰拒絕了。
楊辰等了足足大半個小時，里面的談話才結束，出來一個一看就不是體制內的中年人，看到楊辰竟然笑了笑才走。
等楊辰進去以後，高軍輝揉了揉臉頰對他說道︰“剛才那人看到了吧，省委組織部長徐部長的同學，過來攬生意的，徐部長是我的老上級，我也不好意思拒絕，我讓他去找你了。”
“什麼生意？”楊辰一邊給高軍輝倒水，一邊問道。
“訂購書的，我說最近我這里不太方便，推到你那了，你看看多少給他完點，有花部長的關系，老徐也不好跟你計較。”高軍輝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剛才之所以談了半天，他其實是想多少訂點的，畢竟是徐部長的關系，徐部長可不僅曾是他的頂頭上司，他能來清沅市，就是走的人家門路。
就算是現在，兩個人也還是一條線上的。
所以他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但是對方又要的太多，無論他怎麼婉拒，人家就是不依不饒。
當然了，推銷都這樣，不厚點臉皮怎麼行，只要最後你不好意思撕破臉，不答應人家就不走，你就只能答應對方。
但是高軍輝是一個比較講究名聲的人，訂的少了無所謂，訂的特別多，現在財政局局長又不是他的人，到江宏圖那里無法交差。
他最初能夠在清沅市立足，並且逐漸獲得江宏圖的信任，靠的就是無欲無求的超然性格，這樣江宏圖才能夠相信他。
但人終究不是單獨存在的，當他在清沅市待的時間越長，與這里的利益糾葛也會越深，這個利益不僅是錢，或者位置，還有很多。
特別是他當了市長以後，自然而然就會聚攏起一批人，同時也會涉及到更多的利益，肯定不可能再跟江宏圖保持那麼好的關系。
產生裂痕是在所難免的。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就不是你退步能夠避免的。
但高軍輝也不會去主動挑釁江宏圖，畢竟人家才是一把手。
花個上百萬訂書，其實不算什麼大事，關系好的時候，江宏圖可能一笑而過，知道這都是扛不住的情面。
但在關系不好時，你這就是問題，你管財政，就能亂花錢，這跟其它的花銷還不太一樣，誰都知道這東西買來屁用沒有，不是拿來裝點辦公室，就是被當廢紙處理，屬于純粹的亂花錢。
他也是把自己的情況再三解釋，然後又把楊辰推過去當擋箭牌，才算是讓對方放過了自己。
不過這種事，也得跟楊辰說一聲，不然的話人家找上門了，楊辰還不知道人家是干什麼的會行，這不是平白得罪人。
雖然說楊辰有花部長在，不用擔心徐忠這種常務副部長，但是花部長不可能一直待在省委組織部，徐忠卻可以。
“我找其它縣合理分擔一下可以不？或者說他的書有沒有適合小孩子的，我找人買一批捐給小學生。”要是買的多了楊辰也沒法解釋，但是找幾個縣共同分擔一下就不是太嚴重了。
听說有跟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建立關系的機會，沒有誰不會不願意，而大家如果都買的話，楊辰也沒有什麼風險了。
楊辰知道，這類人供應的書一般都是那種大部頭精裝版的，像什麼《資治通鑒》、《史記》、《二十四史》，或者是名人傳記或中外名著的合集，一套幾千塊那種。
說真的，真沒有什麼用，買來也是純當樣子，不會有人真的看的。
如果他那里小學生讀物的話，楊辰倒是可以買個幾百萬，拿過來捐給那些偏遠地區的小學生。
閱讀是一種很好的習慣，最好讓小孩子從小就建立起這個良好的習慣，不然的話，再等幾年，手機一普及，就該是游戲佔據小孩子們的世界，而再等幾年，就成短視頻了。
“你也不用急，到時候等他跟你聯系就行，也不用太慣著他，讓他叫老徐給你打電話你再答應。”高軍輝指點著楊辰。
見楊辰沒有走的意思，高軍輝問道︰“有事？我後面還有幾個人要見呢，要不等吃飯的時候說。”
兩個人關系已經太熟了，不太需要遵守什麼規矩了，特別是楊辰當上縣委書記後，兩個人很少在辦公室交談，一般都是采用下班後去找個僻靜地方喝兩杯這種交流方式。
相反，跟李志新就不能采取這種方式交流了，兩個人反而公事公辦的多，私里交流，兩個人有種互相找不準定位的感覺。
“有事，讓他們等會吧，我一會得去找江書記匯報人事調整的方案，提前來你這里讓你給我把把關。”
然後楊辰把自己的想法一說，然後看著高軍輝，等著他給出意見。
高軍輝一听之後就嗤之以鼻︰“黨委管人事，怎麼來體現這個，就是人事調整我說了算，而不是你說了算，同級的政府都不敢在這方面伸手，更何況你這個下級呢。”
“你說江書記以前許諾過你，這個他肯定認，所以組織部長變常務副，他肯定認可，你想讓這個副縣長擔任組織部長，就沒那麼容易，憑什麼他上，其它的副縣長不夠格嗎？”
“而且他憑什麼一進常委就當組織部長，其它的常委有意見沒有，你能保證他們不通過各種渠道來市里表示反對？”
“江書記讓你推薦，只是讓你推薦，不是讓你決定的。”
“推薦一個干部，總得有理由，這個周見喜的工作能力特別出色，在副縣長中無人能比？”
“還是說他特別擅長人事工作，保證比其它的常委們干的都好？”
“這個人選的理由如果不充分，說服不了江書記，後面那個人你就提都別提，根本不可能同意。”
“你去向江書記說，最大的可能是江書記象我這樣反問你，除非你的回答無懈可擊，不然就不可能同意。”
“而另一個可能就是，江書記答應你的推薦，但會把這兩個人安排到其它地方，然後給你安排兩個人過來。”
“一是給了你面子，認可你的推薦，同時也表示了市委在用人上的權力。”
楊辰點了點頭，他擔心的就是這個，人家听你的，但不完全听你的，但是這樣楊辰的想法不就落空了。
“要是有外界因素介入的呢？比如這個周見喜。”楊辰用請教的語氣問道。
“外界因素？什麼樣的外界因素，對我也不能說？”高軍輝笑著問道。
“比如讓省里主要領導的秘書打個招呼？”有些事不用說的那麼清楚，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秘書打個電話，意義不大，這就跟給你面子是一個道理，你打招呼想讓我提拔他，可以呀，但你不能指定位置，提拔到那你別管，反正肯定提拔，你說是不是？”高軍輝反問道。
其實楊辰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大多數上面打招呼，也只是要求照顧，一般不會指定位置，除非是只有一個位置。
楊辰沉默起來，周見喜能不能去當這個組織部長，他其實不在意，他推薦他，也是因為這次修路的事，簡方華確實幫上了忙了，所以推薦他上去。
江宏圖只要同意他提拔就行，留不留在定山縣對楊辰來說，意義不大，就是從外面調來一個組織部長，難道還敢不听他這個縣委書記的話。
簡方華也不能因為這個怪楊辰，是不是，提拔的權力在江宏圖這呢。
謝臨川如果不能留在定山縣的話，楊辰寧肯他不提拔，雖然對他來說可能不算公平，但提拔也是楊辰給他的機會。
但楊辰既然來找自己請教了，高軍輝也不能一味地說困難，這樣的話誰還再來找你。
所以高軍輝把楊辰拉到他的身邊，小聲對他說道︰“其實我這里有個主意，但是不能保證肯定能行，你想不想听？”
楊辰心中十分無奈，這你當領導的，這樣賣關子好嗎，只好搓著手激動地表示︰“高市長，我來找你，不就是希望你給我指點明路的，肯定听你的呀。”
高軍輝嘆了口氣︰“我這個主意有點不靠譜，具體行不行全在江書記一念之間，他現在一般也不征求我意見了，特別是縣區的人事工作，我也不好意思主動插手，所以考慮考慮。”
楊辰干脆拿出筆和本，一副等待記錄的樣子，高軍輝給他拿走，才小聲對他說道︰“我這招叫亂中求勝，也叫反其道而行之，把局面再搞大一點，搞亂一點，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藏起來，這樣才有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