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掛了和葉子珊的電話，指尖還殘留著手機屏幕的余溫，可心里那股被推著走的無奈，卻像潮水般漫了上來。
他對著空曠的書房嘆了口氣，指尖在通訊錄里劃了半圈，最終還是停留在了“上官如”三個字上。這號碼他撥過無數次，有時是匯報海外的軍火動向，有時是閑聊龍京的天氣，可像今晚這樣，帶著點“闖了禍求兜底”的意味，還是頭一遭。
電話接通的瞬間，那邊傳來的呼吸聲沉穩得像山，帶著屬于上官如獨有的壓迫感。唐風清了清嗓子，刻意讓語氣輕快些︰“老爺子，最近身子骨還硬朗？”
“硬朗得很。”上官如的聲音透過听筒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調侃，“只要某些人別三天兩頭給我捅個窟窿，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多歇幾天。”
唐風一听這話，頓時垮了臉，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委屈︰“老爺子，您這話可就不地道了。我回龍國這些年，不說鞠躬盡瘁，那也算是嘔心瀝血吧？您數數，給您填了多少窟窿？”
“您倒好，轉頭就說我添麻煩。”唐風咂咂嘴，語氣里的郁悶快溢出來了，“那些武器您是用了，可您給的那點經費，夠買個導彈頭都懸。運輸費、打通關卡的打點費，哪樣不是我自掏腰包？就說上個月，為了把那批電磁脈沖彈運進關，我在公海上跟海盜周旋了三天三夜，差點把命都交代在那兒，您倒好……”
“行了行了。”上官如被他念叨得頭疼，忍不住打斷，“你小子的功勞簿，能從龍京排到南海，用得著天天掛嘴邊？”他頓了頓，語氣沉了沉，“可你也別忘了，你回來這一年，龍京亂成什麼樣了？以前那些家族再怎麼折騰，好歹還藏著掖著，現在倒好，直接把槍桿子亮到大街上了。”
唐風挑眉，不服氣地反駁︰“老爺子，這您可就冤枉我了。那些人是什麼德行，您心里沒數？仗著家里有人在部委當差，強拆民房、壟斷市場，甚至敢把手伸到軍糧儲備里，您真打算放任他們幾年？”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夜風吹進來帶著點涼意，卻讓他的思路更清晰了︰“就算我不回來，他們遲早也得翻船。就像堆在牆角的柴火，看著穩當，可一點火星子就能燒起來。我不過是提前把那點火星子點了，讓他們在明面上蹦 ，總比等他們暗地里攢夠了力氣，突然給您來下狠的強吧？”
“你懂什麼！”上官如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我們原本的計劃，是等他們把尾巴徹底露出來，等我們的人滲透到他們的核心，等所有證據鏈都鎖死，然後一口氣把他們連根拔起！那時候，兵不血刃就能解決問題，百姓連眼皮都不用抬一下！”
他重重地喘了口氣，听筒里傳來茶杯放在桌上的輕響，顯然是動了真怒︰“可現在呢？你一回來就攪得天翻地覆，他們被逼得狗急跳牆，上周居然敢在城郊倉庫私藏重武器，要不是我們的人發現得早，你知道會鬧出多大亂子？”
“他們私藏武器，那是早就有反心，跟我有什麼關系？”唐風也來了脾氣，聲音不自覺地拔高，“難道就因為他們藏得深，您就假裝看不見？老爺子，您的忍耐力我是真佩服，可對付這群喂不熟的狼，忍就是縱！”
他想起前幾天在醫院看到的那個被強拆逼得跳樓的老人，心里那股火就壓不住︰“您知道城西那塊地吧？李家為了建游樂場，把十幾戶人家的房子扒了，有個老太太氣不過，當場就心梗了。這種事，您打算忍到什麼時候？等他們把龍京的地皮都刮干淨，還是等他們把手伸進您的軍隊里？”
電話那頭沉默了，只有上官如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語氣里帶著點疲憊︰“小風，你以為我願意忍？那些家族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的父輩大多是開國功臣，貿然動他們，會寒了多少人的心？我要的不是一場勝利，是一場能讓龍京安穩十年、二十年的勝利。”
“可安穩不是忍出來的。”唐風的聲音軟了些，卻依舊堅持，“就像您教我的，對付敵人，要麼不出手，出手就得讓他們爬不起來。現在他們跳出來了，正好，省得我們再費力氣去挖他們的老巢。”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語氣也鄭重起來︰“老爺子，葉子珊那邊，您是知道的。她家里的事，跟那些人脫不了干系。她想反擊，我攔不住，也覺得不該攔。”
上官如又沉默了，這次的沉默更長，長到唐風都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窗外的風似乎更急了，卷起幾片落葉，在窗台上打著旋兒。
“所以，你打電話來，是想讓我給她兜底？”上官如的聲音終于響起，听不出喜怒。
“但你覺得，這是對的。”上官如接話道，語氣里帶著點了然。
唐風嗯了一聲︰“是。與其等著他們憋大招，不如我們先下手。就算亂一點，至少我們佔著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又像是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你啊……”上官如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點無奈的縱容，“跟你老子一個德性，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權衡利弊，最終沉聲道︰“讓她動手吧。但告訴她，分寸得拿捏好。別把那些還沒徹底爛透的人逼到對立面，也別讓證據變成一把傷了自己的刀。”
唐風心里一松，像是壓了塊大石頭的肩膀突然輕快了︰“您放心，我盯著呢。”
“你盯著？”上官如哼了一聲，“我看最該盯著的是你自己。別到時候她沒惹麻煩，你又跟人在龍京街頭打起來了。”
“哎，好 ！”唐風應得干脆，掛了電話，才發現手心居然有點汗。
他望著窗外的夜色，龍京的萬家燈火像撒在地上的星星，明明滅滅。葉子珊的反擊，上官如的默許，還有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對手……這場仗，看來是真的要拉開序幕了。
他拿起手機，給葉子珊發了條信息︰“老爺子點頭了，明兒個準備好證據，我陪你去一趟。”
“老爺子，您這話說的……”唐風試圖讓語氣听起來輕松些，尾音卻不自覺地帶上了點試探，“我這不是怕您累著，先跟您聊聊家常嘛。”
“少來這套。”上官如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你小子打小就這毛病，有事求人的時候，嘴甜得能抹蜜；沒事的時候，三個月不打一個電話。說吧，今天又想讓我給你兜什麼底？”
唐風干咳一聲，知道再繞彎子只會讓老爺子更不耐煩，索性挺直了背脊，語氣也沉了下來︰“是深市的事。那些高騰家族前陣子對我們的產業動手，您知道的吧？”
“知道。”上官如的聲音听不出情緒，“損失了十個億，讓他們肉疼了一把，也算是給了個教訓。”
“教訓？”唐風嗤笑一聲，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節奏里帶著點不屑，“那點損失對他們來說，頂多算被蚊子叮了口。您沒看他們轉頭就把家族里的精英都調集起來了？明擺著是想穩住陣腳，等風頭過了再反撲。”
他頓了頓，拋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跟子珊合計過了，與其等著他們緩過勁來，不如趁現在給他們再來一下狠的——從商業上反擊。斷他們的現金流，攪他們的產業布局，讓他們手里的錢變成燙手山芋。”
“反擊？”上官如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訝，“你瘋了？！”
听筒里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像是上官如正在翻看著什麼文件，片刻後，他的聲音里染上了明顯的焦慮︰“你知道他們現在把多少人集結到了深市嗎？光是登記在案的武道高手就有十七個，還有三個是暗勁巔峰！這些人平時分散在各地還好，現在擰成一股繩，就算是我們的人，想動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掂量？”唐風的語氣里透著一股漫不經心，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們集結起來又能怎麼樣？上次偷襲我們莊園，折了五個好手，連我布下的外圍防御都沒打穿。現在把人湊得更齊，難不成還敢光明正大地攻過來？”
他往椅背上一靠，望著窗外深市的夜景，眼底閃過一絲冷冽︰“至于對您……他們更不敢。您現在住的地方，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他們要是真敢動您，那就是給了我們一個把他們連根拔起的理由，我倒盼著他們能有這個膽子。”
“你！”上官如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半晌才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小子就是仗著自己身手好，什麼都敢賭！你知不知道我們的人已經摸到了他們精英的藏身地？再過半個月，等我們把外圍的眼線都清干淨，就能一鍋端了！你現在在商業上動手，不就是逼著他們狗急跳牆嗎？！”
“到時候，不用我們動手，他們自己就得內訌。”唐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些精英拿不到供奉，難道還會傻乎乎地替他們賣命？”
听筒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上官如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唐風知道，老爺子正在權衡他的話，這讓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片刻後，上官如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疲憊︰“你這招……太險了。”
“險，但管用。”唐風立刻接話，生怕老爺子改變主意，“他們現在剛吃了虧，肯定以為我們會歇口氣，這時候反擊，才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行！”上官如斷然拒絕，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至少等一個月！讓我們把深市的布防再加固一下，把周邊的人手調過去一部分。一個月後，你想怎麼折騰都行！”
“一個月？”唐風像是听到了什麼笑話，猛地坐直了身子，“老爺子，您當這是過家家呢？”
他的聲音里染上了明顯的急切，甚至帶上了點委屈︰“他們現在就像被打懵了的野獸，腦子里全是怎麼止血，根本想不到我們會反手撲上來。等一個月，他們緩過勁來了，把漏洞都補上了，我們再動手，跟打在棉花上有什麼區別？”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指尖重重地拍在上面︰“我們的人剛查到，他們在澳大利亞的一個金礦出了問題，資金鏈已經開始緊張了。這時候動手，就能讓他們的資金徹底斷裂！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你……”上官如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听筒里傳來他重重的喘息聲，顯然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唐風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握著手機，他知道，老爺子已經動搖了。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如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種近乎妥協的疲憊︰“你要動手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唐風眼楮一亮，連忙應道︰“您說！別說三個，十個都行！”
“第一，不準動用武力。”上官如的聲音異常嚴肅，“所有行動都必須在商業規則內進行，不能給他們留下任何把柄。”
“沒問題。”
“第二，一旦發現他們有集結人手的跡象，立刻停手。”
“我明白。”
“第三……”上官如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讓子珊離遠點。那些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唐風心里一暖，連忙說道︰“您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哼，最好如此。”上官如的聲音又恢復了平時的威嚴，“要是出了半點差錯，我饒不了你！”
“知道了，老爺子。”唐風笑著應道，掛斷電話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的鋒芒。
他拿起手機，給葉子珊發了條信息︰“搞定了，明天開始行動。”
很快，手機屏幕亮起，葉子珊回了兩個字︰“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