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主樓二樓的書房內，氣氛卻與這靜謐的午後有些格格不入。
紫檀木書桌後，李毅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約莫三十出頭，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身形挺拔，只是眉宇間擰起的褶皺，泄露了他內心的煩躁。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花園，花香隱約飄入，但他眼前揮之不去的，卻是那份剛剛送來的、關于攻擊死神組織商業行動失敗的報告。
“這次我們攻擊死神組織的商業，沒想到才開始就失敗了。”李毅的聲音打破了書房的寂靜，帶著一絲壓抑的火氣，目光掃過面前站著的兩人，“咱們李家損失了一個多億，老爺子們非常不滿意。”
他頓了頓，語氣里的嘲諷幾乎毫不掩飾︰“這次由齊家主導的幾個家族的聯盟，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不但在武力上讓人家打得潰不成軍，在商業上也是一敗涂地。而且死神組織才回國幾年？咱們就在商業上輸了，甚至還是在人家商業不那麼厲害的城市。他們在深市才多久？簡直就是不可想象。”
說到最後，他猛地停下敲擊桌面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個多億的損失，對根基深厚的李家來說或許不算傷筋動骨，但這背後暴露的問題，以及失敗帶來的恥辱感，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頭。
站在他下手邊的青年叫李浩，是李毅的堂弟，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潮牌衛衣，嘴角總是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听著李毅的話，他嘿嘿一笑，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李哥，這件事情別說你不信，家族里面的那些族老也不信吶。一個億資金就這麼打水漂了，雖然對咱們李家來說，錢不是太多，但是這臉可丟大了。”
他撓了撓頭，想起什麼似的，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只是那笑意里帶著點幸災樂禍︰“我二叔昨天還暴跳如雷地喊了半天，對那些家族里管商業的人，罵得狗血淋頭。听說張叔他們幾個，頭都快埋到胸口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李毅瞥了他一眼，沒接話。李浩這性子就是這樣，天塌下來似乎都能嬉皮笑臉應對，但也正因為這份跳脫，有時候反而能說出些旁觀者清的話，只是此刻，李毅需要的不是這些無關痛癢的調侃。
他的目光轉向另一側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來約莫二十歲年紀，穿著一身簡約的白色連衣裙，長發松松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鎖骨。她叫李薇，是李毅的堂妹，也是李家這一輩里出了名的“冷美人”。
听到李毅的話，李薇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更是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輸就輸唄，咱們李家也輸得起。只是損失了一個來億的資金，又不是什麼太大的損失。”
她抬眼看向李毅，眼神清澈卻帶著幾分疏離︰“而且我們在這里談論又有什麼用？最後決定還是需要二叔、大伯，還有老爺子他們來定。”
在她看來，李毅這番感慨實在多余。李家根基深厚，一個億的損失不過是九牛一毛，犯不著如此沉不住氣。家族大事自有長輩定奪，他們在這里爭論，不過是白費口舌。
李毅看著兩人，一個嬉皮笑臉，一個漠不關心，心里那股煩躁更甚。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滑過，留下一道淺痕，然後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你們就沒有一些別的想法嗎？”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掃過兩人的臉︰“咱們李家矗立在龍京已經很多年了，實力一直很穩健。而且大爺爺在官方也是非常有力度，多少風雨都過來了，什麼樣的對手沒遇到過？可是我們在對付一個地下組織時卻屢次踫壁，難道這不說明什麼嗎？”
書房里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幾分。窗外的風聲透過半開的窗戶傳來，吹動了窗簾的一角，也吹動了李浩臉上的笑容。
“大哥，你覺得這說明什麼？”李浩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每次都覺得是運氣不好，或者是對方太狡猾，從未往深處想過。在他眼里，李家就是龐然大物，一個地下組織再厲害，也終究是見不得光的存在，怎麼可能真的與李家抗衡？
李薇也微微蹙起了眉，看向李毅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她雖然覺得李毅有些小題大做，但也不得不承認，屢次失敗確實有些反常。只是，這反常之處，究竟在哪里？
李毅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那片郁郁蔥蔥的花園。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緊繃的下頜線。
“說明什麼？”他低聲重復了一句，像是在問李浩，又像是在問自己，“說明這個死神組織，絕不像我們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一個地下組織，剛回國幾年，就能在深市站穩腳跟，甚至在我們幾個家族的聯合打壓下，不僅沒被打垮，反而讓我們損失慘重……”李毅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種抽絲剝繭般的冷靜，“齊家在江南的勢力有多深厚？他們的商業手段有多狠辣？可這次牽頭，卻輸得這麼慘，難道僅僅是齊家無能嗎？”
李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李毅打斷。
“還有武力上的潰敗。”李毅轉過身，目光如炬，“我們李家暗中培養的那些人手，雖然比不得頂尖的特種部隊，但也絕非泛泛之輩。上次派去試探的人，幾乎全軍覆沒，回來的幾個也都帶了重傷，說對方的戰斗力根本不像地下組織的打手，更像是經過嚴苛訓練的精銳……一個地下組織，哪來的這麼多精銳？”
李薇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她負責家族里一部分信息收集的工作，自然知道那些回來的人描述的場景有多慘烈。當時她只當是對方人多勢眾，或者用了什麼陰狠手段，此刻听李毅這麼一說，才覺得其中確實疑點重重。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行事風格。”李毅繼續說道，“看似雜亂無章，卻總能精準地掐住我們的軟肋。商業上，他們能在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武力上，他們從不與我們正面硬剛，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給予致命一擊……這背後，一定有一個極其厲害的掌舵人，對我們幾個家族的情況了如指掌。”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一個對我們了如指掌，卻又讓我們摸不清底細的對手，這才是最可怕的。”
李浩的臉色有些變了。他一直覺得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商業和勢力的沖突，此刻被李毅這麼一分析，才意識到事情可能遠比他想象的復雜和危險。一個隱藏在暗處，實力不明，卻又對李家了如指掌的敵人……這個念頭讓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絲寒意。
“而且，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敢這麼做？”李毅的目光再次落在兩人身上，“他們明知道我們李家的背景，明知道大爺爺在官方的影響力，卻還是敢一次次地與我們作對，甚至不惜得罪我們……他們憑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李浩和李薇的心里激起了層層漣漪。
是啊，憑什麼？
李家在龍京的地位，幾乎無人能及。大爺爺在官方的人脈和權力，更是讓無數人忌憚。別說一個地下組織，就是一些地方上的大家族，在李家面前也得謹小慎微，生怕觸怒了這尊龐然大物。
可死神組織，卻像是完全不在乎這些。他們的行動，囂張而精準，仿佛篤定了李家不敢真的對他們下死手，又或者，他們有恃無恐。
“難道……他們背後有人？”李浩下意識地問道，聲音有些干澀。這個念頭太過驚人，如果死神組織背後真的有能與李家抗衡的勢力撐腰，那事情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李薇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微微發白。她比李浩更清楚家族內部的運作，也更明白一個強大的後台意味著什麼。如果真是這樣，那李家面對的，可能就不是一個地下組織，而是一個隱藏在暗處的、足以威脅到李家地位的龐然大物。
李毅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這只是一種可能。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掉以輕心了。”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那份失敗報告，手指用力捏緊，紙張發出輕微的褶皺聲︰“這次損失的一個億，對我們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這是一個信號。一個警告我們，死神組織不好惹的信號。”
“二叔他們或許會覺得，這只是一次意外，會想著下次集結更多的力量，一定要把這個面子找回來。”李毅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擔憂，“但我怕的是，這樣只會讓我們輸得更慘。”
書房里再次陷入沉默。李浩和李薇臉上的輕松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思索。李毅的話像一塊石頭，砸在他們心上，讓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對手。
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將書房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李毅看著窗外那尊在暮色中顯得愈發深沉的貔貅，眼神復雜。他知道，自己的這些想法，在那些習慣了李家威嚴的長輩看來，或許是杞人憂天，甚至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但他隱隱有種預感，這個死神組織，將會是李家百年基業上，一道難以磨滅的陰影。而他們現在要做的，絕不是盲目地報復，而是先看清這道陰影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真相。
“不管二叔他們怎麼決定，我們自己得做好準備。”李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從現在開始，收集所有關于死神組織的信息，越詳細越好。他們的成員、他們的產業、他們的行動軌跡……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他看向李浩和李薇︰“這件事，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幫我。”
李浩立刻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一絲興奮和凝重交織的神色︰“大哥，你放心，我這就去辦！我倒要看看，這個死神組織到底是何方神聖！”接連的失敗和李毅的分析，已經徹底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李薇也點了點頭，清冷的臉上多了幾分鄭重︰“我會動用所有能動用的信息渠道，盡快給你答復。”
李毅點了點頭，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暮色四合，龍京的輪廓在遠處漸漸模糊，而他知道，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或許才剛剛開始。李家這座百年老宅，即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
紅木桌面上的水晶杯輕輕晃了晃，張強手里的茶杯\" 當\"磕在杯碟上。他喉結滾動兩下，難以置信地看向主位上的男人︰\"大哥，您剛才說......\"
趙虎猛地站起身，西裝褲膝蓋處繃出褶皺︰\"可、可上周咱們才拿下城南的建材市場......\"
\"那點蚊子肉填不飽肚子。\"李毅屈指彈了彈煙灰，火星落在 亮的皮鞋邊，\"你們以為我通宵看的只是財務報表？\"他忽然笑了，指節敲著桌案上的城市規劃圖，\"看到這條新地鐵線了嗎？三年後這里會站起來二十棟寫字樓，而我們要做那個收租金的房東。\"
\"可是大哥，\"張強的聲音發緊，\"萬一資金鏈......\"
\"沒有萬一。\"李毅拿起打火機，幽藍火焰舔上雪茄，\"明早九點，讓財務把那筆國債拋了。\"他吐出煙圈，煙霧繚繞中，眼底的野心像暗夜里甦醒的獸，\"記住了，從今天起，我們的單位不再是萬，是億。\"
包廂里靜得能听見冰塊融化的聲音。張強看見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嘴巴還張著，活像個傻子。窗外的霓虹明明滅滅，照得李毅半邊臉亮半邊臉暗，像極了他們此刻忽明忽暗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