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理，把李家最近三個月的投資動向再整理一份給我。”她對著內線電話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尤其是新能源和港口物流這兩塊，標紅重點標注。”
電話那頭的王助理愣了一下，隨即恭敬應道︰“好的葉總，半小時後給您送過來。”
掛了電話，葉紫珊起身走到窗前，雙手撐在冰涼的玻璃上。樓下的車水馬龍像縮小的玩具模型，可她的目光卻仿佛穿透了這層繁華，落在了那些隱藏在陰影里的暗流上。
“有意思。”她輕聲自語，指尖在玻璃上畫了個圈，“王家牽頭，李家跟進，還拉上了幾個老牌家族……這陣仗，倒是比我預想的熱鬧多了。”
桌角的咖啡已經涼透，她卻渾然不覺，腦子里飛速運轉著。那些家族放出的消息、卡掉的審批流程、暗中操縱的股價波動……在旁人看來是足以焦頭爛額的困境，落在她眼里，卻像一盤布局精妙的棋局，每一步都藏著機鋒，等著她來拆解。
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沒有過了。
記憶忽然飄回幾年前，葉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那時她剛從國外讀完ba回來，老爺子把家族企業的副總位置扔給她，說是讓她歷練，實則是把一堆棘手的爛攤子推到了她面前。供應商欠款、管理層內斗、新產品研發卡殼……哪一樣都足以讓一個剛出校門的姑娘手足無措。
可她偏不。葉紫珊記得自己那時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泡在車間里看生產線，蹲在會議室里跟老油條們唇槍舌劍，甚至半夜帶著律師去堵欠款的經銷商。最狼狽的時候，她穿著高跟鞋在大雨里追了三條街，就為了截住一個想卷款跑路的財務總監。
最後難關一個個破了，公司不僅穩住了，還借著那次危機砍掉了冗余的業務線，硬生生殺出一條新路。慶功宴上，老爺子端著酒杯，看著她的眼神里有欣慰，更有驚嘆。那時她喝多了，趴在辦公桌上笑，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發燙——那是一種從絕境里爬出來，親手改寫結局的快感，比任何奢侈品都讓她著迷。
後來老爺子退了，她接了總裁的位置。公司走上正軌，合作方看在葉家的面子上處處給方便，就算偶爾遇到風浪，也總能靠著積累的人脈和資源化險為夷。順風順水久了，她甚至開始懷念當初那種緊繃到極致，然後驟然釋放的暢快感。
再後來，她遇見了唐風。為了他，她把葉家的公司交給副手打理，跟著他來了龍京，守著這個看似普通的會所。說是據點，其實更像個安逸的港灣。每天看看報表，處理些無關痛癢的瑣事，日子過得像一潭不起波瀾的靜水。她知道這是唐風的保護，可心里那點屬于商人的好勝心，卻像被按在水底的石子，總在不經意間硌得她發癢。
直到接手死神組織的這些產業，她才重新找到了點熟悉的感覺。可唐風總覺得這些事太累，早早安排了代言人，她最多算是個幕後顧問，那些需要拍板定奪的硬仗，根本輪不到她出手。
“現在好了。”葉紫珊拿起桌上的鋼筆，在文件邊緣輕輕敲著，眼里的光芒越來越盛，“沒人護著，沒人代勞，終于能痛痛快快打一場了。”
她想起剛才諸葛祥雲發來的消息，說唐風他們正在開會，研究怎麼保護她，怎麼應對家族的圍剿。想必此刻的會議室里，孫猛大概又在拍著桌子要帶人去砸場子，石萬奎在琢磨著怎麼布暗哨，而唐風……他大概又在皺著眉，覺得這些事讓她受委屈了吧。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男人，總是把她護得太好，卻忘了她葉紫珊從來不是需要躲在別人身後的菟絲花。當年能撐起葉家的半邊天，現在就能守住死神的產業，甚至……反過來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家族，嘗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王助理。”她再次按下內線，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通知下去，下午三點召開緊急會議，讓市場部、法務部、財務部的負責人都過來。另外，把我們在新能源項目上的技術專利清單整理好，尤其是那幾項還沒公開的核心技術，我要知道如果啟動專利訴訟，能給王家造成多大麻煩。”
“還有，”她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銳利的弧度，“讓投資部準備一下，我要做空李氏集團旗下那幾家港口公司的股票。既然他們想玩資本游戲，那我們就奉陪到底。”
電話那頭的王助理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應道︰“是，葉總！”
掛了電話，辦公室里重新安靜下來。葉紫珊走到巨大的沙盤前，那上面標注著死神組織在龍國的所有產業布局，紅的藍的標記密密麻麻，像一張鋪開的戰場地圖。她伸出手指，從城東的新能源基地劃到港口，又從港口劃到城西的生物實驗室，指尖所過之處，那些標記仿佛都活了過來，在她眼前組成了一張無形的網。
“爺爺，看到了嗎？”她輕聲說，像是在對空氣里的某個人傾訴，“您教我的那些東西，我沒忘。而且這一次，我會做得更好。”
陽光透過玻璃，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邊。她的側臉線條利落，眼神明亮而堅定，完全不見絲毫慌亂，反而像一個即將上場的戰士，對著充滿未知的戰場，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
而此刻，遠在死神總部的會議室里，唐風正皺著眉听諸葛祥雲分析李家的資金鏈。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到，自己小心翼翼想要護著的人，此刻正站在風暴中心，摩拳擦掌，等著迎接這場久違的挑戰。
一場由男人主導的保護計劃，一場由女人掌控的商業反擊戰，在同一時間，向著同一個目標，悄然拉開了序幕。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們，還沉浸在即將吞並獵物的喜悅里，絲毫沒有察覺，他們面對的，從來不是一只可以隨意拿捏的羔羊，而是一頭早已磨利爪牙，正等著反噬的獵豹。
“嘖，這小女娃，倒是真有點意思。”上官如把文件往桌上一扔，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她往後靠在真皮座椅里，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眼神里帶著幾分玩味，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欣賞。
“以退為進，借力打力，順便還賺了波同情分。”上官如摸了摸下巴，眼底的欣賞更濃了，“這手段，可比那些只會靠權力壓人的家族高明多了。”
她忽然想起唐風。那個總是冷著臉，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錢的男人，身邊竟藏著這樣一位驚才絕艷的女子。一個是地下世界的無冕之王，手下戰堂夜堂橫掃八方；一個是商界的天生獵手，談笑間便能讓對手潰不成軍。
“倒是天作之合。”上官如低聲自語，指尖在玻璃上輕輕劃著，“若是這女人真能全盤接手死神的產業，恐怕用不了幾年，整個龍國的經濟脈絡，都得被他們攥在手里。”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壓了下去。她晃了晃頭，走到辦公桌前，調出加密通訊錄，指尖懸在“行動處”的號碼上方，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那些家族既然敢動死神的人，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按下撥號鍵，聲音瞬間恢復了慣有的冷硬，“讓盯著王家和李家的人盯緊點，把他們這些年暗地里做的勾當都給我翻出來——尤其是王家挪用扶貧款投資海外項目那筆賬，我要最詳細的證據鏈。”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上官局，這時候動手，會不會太明顯了？”
“明顯才好。”上官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葉紫珊在明面上攪動風雲，咱們就在暗地里添把火。他們不是想靠權力壓人嗎？那就讓他們嘗嘗，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等他們的產業垮了，資金鏈斷了，看誰還能養得起那些藏在暗處的‘精英’。”
掛了電話，她看著窗外那片被陽光籠罩的城區，忽然覺得這場戲越來越精彩了。葉紫珊在明，她在暗，唐風的人守在側，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怕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早已成了多方圍獵的目標。
而此時的死神組織總部會議室里，唐風正拿著諸葛祥雲遞過來的報表，眉頭擰得像個麻花。報表上的數字清晰地顯示著——這一周，死神在龍國的產業不僅沒虧，反而淨賺了近千萬。
“你確定這數沒算錯？”他抬頭看向諸葛祥雲，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
諸葛祥雲推了推眼鏡，肯定地點頭︰“每一筆進出都核對過三遍，沒問題。葉總這一周的操作確實漂亮——她先是拋售了幾家被家族重點打押的外圍公司，回籠資金；然後用這筆錢反手收購了李家旗下一家瀕臨破產的芯片設計公司，那家公司手里握著兩項關鍵專利，正好能補上我們在生物實驗室的技術缺口；至于王家那邊，她沒正面硬剛，而是聯合了幾家被王家擠壓過的中小企業，搞了個聯盟，共享渠道資源，硬生生把王家的市場份額搶了一塊下來。”
他越說越流暢，眼底也泛起了亮光︰“最絕的是，她還利用這次危機，清理了幾個早就想換掉的合作商，現在留下來的，都是能共進退的硬茬。這麼算下來，短期損失看似不小，長期來看，反而是賺了。”
唐風手里的報表幾乎要被他捏皺。他盯著那串“淨利潤一千萬”的數字，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原本都想好了退路。若是紫珊頂不住，他就立刻讓石萬奎帶人把人接回來，那些產業丟了就丟了——在他眼里，這些不過是紫珊閑來無事的玩物，哪有她的安全重要？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場在他看來凶險萬分的圍剿，在葉紫珊手里，竟變成了一場漂亮的反擊戰。
“這女人……”唐風低聲自語，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又有幾分藏不住的驕傲，“還真是讓人意外。”
他想起第一次見葉紫珊時，她穿著白大褂，站在生物實驗室里，專注地看著顯微鏡，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那時他只覺得這是個溫柔聰慧的女子，卻從沒想過，她掀起風浪時，竟能有如此雷霆萬鈞的力量。
“大哥，要不要給葉總打個電話？”孫猛在一旁忍不住開口，臉上帶著興奮，“這可是大勝啊！得好好慶祝一下！”
唐風白了他一眼︰“慶祝什麼？現在還沒到松口氣的時候。”話雖如此，他拿起手機的動作卻出賣了他。指尖在屏幕上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撥通電話，只是發了條信息過去︰“別太累，有事隨時叫我。”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就收到了葉紫珊的回復，只有一個俏皮的笑臉，後面跟著一句︰“放心，等我把這些跳梁小丑收拾了，回來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看著那條信息，唐風緊繃了一周的神經忽然就松了下來。他把報表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行吧。”他對諸葛祥雲說，“既然紫珊這邊穩住了，那我們就按原計劃，盯著那些家族的小動作。她在前面沖鋒陷陣，咱們總得把後路給她守好。”
諸葛祥雲點頭應下，眼底卻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誰都看得出來，這位一向冷硬的死神首領，此刻心里早已樂開了花。
而遠在保密局的上官如，此刻正看著剛傳過來的消息——王家挪用公款的證據已經初步掌握，李家走私的賬本也找到了線索。她拿起筆，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照在三份截然不同的文件上——葉紫珊的商業計劃，上官如的行動指令，唐風的護衛安排。這三張紙，此刻正以一種隱秘的方式交織在一起，編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朝著那些還在做著春秋大夢的高層家族，緩緩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