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猛粗壯的手指在會議桌上敲出沉悶的聲響，眉頭擰得像打了個死結。他剛把話說完，喉結還在上下滾動，顯然對這件事的在意遠超平時。“大哥，那些商業雖然入不了我們的眼，但畢竟是實打實的根基。”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幾份報表，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在他看來或許不如刀光劍影來得真切，卻足夠讓他意識到分量，“我們在龍國扎下這根，整整兩年。這兩年里，戰堂的兄弟明里暗里掃了多少障礙，光是為了護住城南那塊物流園，阿虎他們就帶傷拼過三次。”
他話鋒一轉，語氣里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更別說，這里面大半是嫂子的心血。葉紫珊嫂子接手的時候，好多產業還只是個空架子，是她帶著人一點點盤活的。上次去視察那個生物實驗室，我親眼見她三天沒合眼，就為了盯一個數據……”說到這兒，他忽然打住，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撓了撓頭，又把話繞了回來，“要是就這麼讓那些高層家族啃走，不光咱們的損失擺在明面上，嫂子那邊……”
“嫂子那邊不會有事。”諸葛祥雲的聲音適時響起，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桌角台燈的光，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銳利，“紫珊嫂子早就做過風險預案，核心產業都握在咱們自己人手里，那些高層能踫的，不過是些外圍的產業鏈。”
他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動，調出幾份加密文件，投影在牆上︰“比如城東的百貨商場，看著熱鬧，其實利潤佔比不到總盤的百分之七；還有城西的幾家連鎖酒店，早就通過殼公司做了剝離，真要被針對，大不了斷臂止損。”他頓了頓，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損失肯定有，但傷不了筋骨。說白了，就是接下來幾個季度的分紅少看幾位數而已。”
這話听著輕描淡寫，卻沒人敢真當小事。誰都知道，諸葛祥雲當年親手搭建起這些商業脈絡時，每一步都走得跟下棋似的，步步為營。後來交給葉紫珊，也是他手把手帶了半年，那些看似普通的產業背後，早織好了一張看不見的防護網。
孫猛听完，臉上的焦慮消了些，卻還是嘟囔了一句︰“話是這麼說，可憑什麼讓他們白撿便宜？那些家族仗著手里的權力就敢伸手，真當咱們死神是軟柿子？”
唐風一直沒說話，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了盡頭，燙了手指才慢悠悠地捻滅在煙灰缸里。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孫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小子什麼時候轉性了？戰堂的人不是向來覺得，談錢不如打架來得痛快？”
他往椅背上一靠，雙臂交叉在胸前，語氣里的調笑像溫水里撒了把鹽，不重卻足夠提神︰“我記得上次讓你去跟合作方簽個合同，你把人家老板堵在辦公室，說‘簽不簽？不簽我讓你辦公桌明天長蘑菇’，結果差點把生意攪黃。怎麼，現在反倒研究起得失來了？”
孫猛的臉“騰”地紅了，脖子也跟著粗了一圈。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實木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大哥，你這是門縫里看人！”他梗著脖子反駁，唾沫星子差點濺到對面的石萬奎身上，“戰堂的兄弟是能打，但不代表我們沒腦子！上次圍剿黑蛇幫，不是我們用調虎離山計把他們主力引開的？還有上次護送那批文物，阿力他們偽裝成考古隊，把追蹤的人耍得團團轉，這叫沒智商？”
他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們那叫行事直接，不玩那些彎彎繞！真要動腦子，誰比得過？”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了幾秒。
石萬奎率先“嗤”了一聲，他懷里抱著個紫砂壺，肥厚的手指摩挲著壺身，眼皮都沒抬︰“孫猛，你這話要是讓底下的兄弟听見，怕是得笑掉大牙。上次讓你帶隊去查內鬼，你把所有嫌疑人綁在訓練場，說誰先承認就給誰加雞腿，結果內鬼沒找著，倒讓食堂多炖了三鍋雞湯。”
“就是。”司徒毅靠在椅背上，手指轉著一把小巧的匕首，語氣懶洋洋的，“上次去談判，對方說要‘公平競爭’，你直接把人家的談判桌劈了，說‘拳頭大才叫公平’，這事忘了？”
諸葛祥雲沒說話，只是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明晃晃寫著“認同”。就連一直沒怎麼開口的石萬奎，也跟著點了點頭，那模樣像是在說“你自己什麼樣心里沒數嗎”。
孫猛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豁出去了，一拍大腿︰“那是對付外人！跟自己人當然得講道理！”他瞪著眼楮掃視一圈，見沒人信，索性把矛頭又指向唐風，“再說了，大哥你不也一樣？上次紫珊嫂子讓你看季度報表，你翻了三頁就說‘字太多，不如讓諸葛念給我听’，你還好意思說我？”
唐風挑了挑眉，沒反駁，反而看向諸葛祥雲︰“那些家族最近動作具體到哪一步了？”
話題陡然轉回到正事上，諸葛祥雲立刻收斂了笑意，表情嚴肅起來︰“主要是王家和李家在牽頭。王家盯上了我們的新能源項目，李家則在動港口的心思。他們借著最近政策調整的由頭，已經開始卡審批流程了，還放出消息說要聯合幾家資本打壓股價。”
他頓了頓，補充道︰“紫珊嫂子昨天已經帶人去應對了，她的意思是先穩住陣腳，看看對方的底牌。不過我覺得，他們敢這麼做，背後肯定有更深的圖謀，說不定不止是為了商業利益。”
唐風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點著，節奏緩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戰堂最近在龍國的人手夠不夠？”他忽然問。
孫猛眼楮一亮，立刻挺直了腰板︰“隨時待命！大哥你一句話，我讓阿豹帶三百兄弟把王家老宅圍了！”
“圍什麼圍。”唐風白了他一眼，“讓你的人盯緊那些家族的核心成員，別動手，只需要知道他們每天見了誰，去了哪里。”他看向諸葛祥雲，“你配合孫猛，把那些人的商業往來也捋一遍，我要知道他們的錢都流去了什麼地方。”
“明白。”諸葛祥雲點頭應下。
司徒毅把玩著匕首的手停了下來︰“那紫珊嫂子那邊……”
“告訴她，放手去做。”唐風聲線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損失多少都沒關系，只要人沒事。至于那些想佔便宜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總得讓他們知道，死神組織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
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會議室里的氣氛卻悄然變了。剛才的幾分輕松像是一層薄冰，此刻碎裂後，露出的是底下更堅硬的決心。孫猛摩拳擦掌，已經開始在心里盤算該派哪個小隊去執行任務；諸葛祥雲則低頭在平板上快速記錄著要點；司徒毅的匕首轉得更快了，眼底閃過一絲躍躍欲試。
只有唐風，依舊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最深的夜色里。那里仿佛藏著無數暗流，卻沒人懷疑，只要他一聲令下，這暗流便會立刻掀起足以顛覆一切的巨浪。
唐風的指尖在桌面上停頓片刻，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諸葛祥雲臉上。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行吧，商業上的事，諸葛，你就多費點心，好好配合紫珊。”
頓了頓，他眉頭微蹙，語氣里添了幾分凝重︰“關鍵是安全。那些高層家族平日里道貌岸然，真要是被逼到牆角，什麼陰損招數都使得出來。派人盯著，明的暗的都得有，別讓紫珊出半點岔子。”
“大哥，這事兒交給我們夜堂！”
石萬奎的聲音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沉悶卻帶著穿透力。他原本靠在椅背上，此刻直起身，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胡堂的兄弟擅長打探消息、梳理脈絡，真要論貼身護衛，還是我們夜堂更合適。”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玉佩上刻著的骷髏頭在昏暗里若隱若現︰“我們夜堂的人，玩的就是藏在影子里的活兒。暗殺能做到悄無聲息，護人自然也能滴水不漏。嫂子身邊原本的護衛是明線，我們再加層暗線，蒼蠅都別想靠近她三尺之內。”
這話听著狂妄，卻沒人反駁。死神組織里誰都清楚，夜堂的人是真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幽靈，他們能在萬人矚目下取人首級，也能在市井喧囂中隱匿成一粒塵埃。上次在東南亞，夜堂的一個小隊曾護著一位政要在三十七個狙擊手的包圍圈里走了三公里，全程沒人發現他們的存在——這本事，戰堂拍馬也趕不上。
孫猛剛要張嘴，就被石萬奎一記眼刀釘在了座位上。那眼神里明晃晃寫著“別添亂”，氣得孫猛差點把後槽牙咬碎。他狠狠瞪回去，心里把石萬奎罵了千百遍，卻終究沒再說話。
他不是沒傲氣。戰堂的兄弟哪個不是以一當十的狠角色？論正面沖殺，十個夜堂也不夠他們劈的。可保護人這事兒……孫猛摸著下巴，想起上次讓戰堂的兄弟去保護一位合作商，結果那小子嫌對方走路太慢，直接扛著人跑了三里地，差點沒把合作商嚇出心髒病。
保護嫂子，那得是繡花一樣的精細活兒。要察言觀色，要預判危險，要藏在暗處不動聲色——這些，戰堂的糙漢子們真干不來。萬一因為他們的笨手笨腳讓嫂子受了傷……孫猛下意識瞥了眼唐風，見大哥正低頭看著桌面，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他打了個寒顫，算了，這風頭還是別搶了。
諸葛祥雲推了推眼鏡，看向石萬奎︰“夜堂出手，自然是穩妥的。不過紫珊最近經常去幾個固定場所——生物實驗室、總部大廈，還有城西的私人療養院。我把這幾個地方的結構圖和安保布局發你，你們的人最好提前滲透進去，別跟現有的安保起沖突。”
“放心。”石萬奎點頭，“我的人會像空氣一樣，只在需要的時候出現。”
唐風這時才緩緩開口︰“就按你們說的辦。”他抬眼看向石萬奎，語氣加重了幾分，“萬奎，紫珊的安全，我交給你了。”
“大哥放心！”石萬奎猛地起身，雙手抱拳，“夜堂若護不住人，我提頭來見！”
“少跟我來這套。”唐風擺擺手，“我要的是活人，不是你的腦袋。”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那些家族想玩，我們就陪他們玩玩。商業上的仗，讓紫珊和諸葛去打；要是敢動歪心思……”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聲音里听不出情緒，卻讓整個會議室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告訴底下的人，別手軟。”
孫猛眼楮一亮，摩拳擦掌︰“大哥，要不要我讓戰堂的兄弟去‘拜訪’一下王家和李家？不用真動手，就去他們家門口站站，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沒人。”
“不必。”唐風回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先讓他們蹦 幾天，等摸清了底牌，再一鍋端。”他看向諸葛祥雲，“查清楚他們背後有沒有其他勢力摻和。龍國這潭水，沒表面上看著那麼淺。”
“明白。”諸葛祥雲點頭，“我已經讓人去查王、李兩家最近的資金流向和海外賬戶了，應該很快會有結果。”
司徒毅一直沒說話，這時忽然開口︰“我讓情報組的人配合一下吧。最近總局那邊好像也在盯這幾家，說不定能拿到些官方渠道的消息。”
唐風點頭︰“也好。多管齊下，別漏了什麼。”
會議散時，已是深夜。
孫猛走在最後，被石萬奎一把拉住。“怎麼，不服氣？”石萬奎挑眉。
“哼，有什麼好不服氣的。”孫猛別過臉，“不過你小子要是護不好嫂子，看我怎麼收拾你。”